那书生将手中的书卷随意的握了握,有些尴尬,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红润,“哎呀,难道我记错了?好多年不去。师弟别介意。”
纪舒含笑对两位师兄行礼,“我屋里的同窗病了,有人说赵生师兄懂医术,说就住在紫竹园丙屋内,我就寻来了。两位师兄不介意我的莽撞才是。打搅了师兄的晨读,请两位师兄见谅。我这就告辞。”
说着纪舒就要离开这紫竹园。
“等等,师弟。”一名书生叫住了纪舒。纪舒却装着没听见,继续往院子门口走。可就在纪舒的一只腿即将跨出这紫竹园半月形木门的刹那,一阵罡风吹来,哐啷一声,这阵风竟然将木门严丝合缝的闭合。
“这位小师弟,你还没说你叫什么,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一名书生用那温和似还带着笑容的声音,问向站在木门边,并未转身的纪舒。
“是啊。”另一名书生的声音同样如同三月春风般道:“这位小师弟,你叫什么?”
如果纪舒不是纪舒,纪舒是路边张三,是街边李四,或者是邻居老王家大头小子,此时他一定会随口编造一个名字。
可是他是纪舒,青州纪氏长房四子——纪舒。那个曾经灿烂犹如骄阳,皎洁犹如皓月的纪舒。骄傲如他,哪怕落魄成狗,他还是纪舒。这就是为什么当豆豆介绍完自己后,问他叫什么,他毫无隐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不屑,不屑在任何人面前,隐瞒自己的姓名。不说什么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些大道理他不想深究。他叫纪舒,从生出来那天起,他就叫纪舒。如果他为苟活,苟且改名换姓。那还不如让他死了。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底线,纪舒从一只老妖伸手要钱,可以找一个小姑娘开口要一把绝世宝刀,可以骗一头刚刚成了人形的蟒妖交出魂血。豆豆说过,纪舒很无耻。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脸皮。
如果豆豆知道家里还没出事前的纪舒,那她估计也不会再说纪舒无耻。她只会默默的走开,因为纪舒自己明白自己有时候确实不太要脸,确实有些无耻。只要他想达成什么目的,脸皮又算是什么可贵的东西?
就算他是个不讲道理,比较皮厚的少年。可是,当他的家族消失,当他的亲人在他面前惨死。让他又如何背弃自己的姓氏?
此时,他面对的两扇半圆形木门傲立身姿,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
院子里两名书生,见纪舒不答,其中一人问,“小师弟,师兄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难道这太学院只教会你不尊重师长?”
另一名书生笑道:“是啊,我们也只是问你的名字,难不成,小师弟的名讳是什么秘辛,不能说?”
两人见纪舒依旧没有反应,便一前一后朝着纪舒走去。
可是就在两人距离纪舒一丈左右,纪舒突然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对着两人抱拳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两人步伐一顿,纪舒的明亮如星的眸子也满含了笑意,“我姓纪,单名一个舒。我叫纪舒。我来此院中其实是为了找寻我兄长,纪茗。两位师兄既然同住在这个院子里,请问知不知道我大哥的去向?”
两名书生此时不光脚步停顿,脸表情都略有惊异。
就在这时,纪舒的手突然伸向怀中,一名书生反应极快,就在纪舒的手稍稍有了动的迹象,那书生的手也同时抬起。
可是他们的速度再快,终究还是被刚刚纪舒真诚的笑容和真诚的言语惊诧的顿了一息。纪舒终究是有所准备。
当纪舒的手伸入怀中,两名书生的手同时抬起,电光火石间,只听纪舒口中说出一个坚定无比,又似虚无缥缈,简简单单“定”。
两名书生立刻感觉到天地万物的气息停滞,又像是衍生出无数的细丝将他们的肢体牢牢地固定。在他们感觉到有细丝困住他们四肢身体的同时,那些成千上亿条细丝居然顺着他们的毛孔渗入到他们的体内和识海。同时也困住了他们意识。
这种感觉说起来很慢,但是在纪舒看来,也就是一息之间。
纪舒看着两个被时间法则定住的书生,嘴角挂着冷笑,一步上前,拿过一名书生手中的书册,并且理所当然的从卷着的书册里,抽出一把泛着青光的匕首,匕首有毒。纪舒一眼就明白。
他又从另外一个书生手里将书册拿来,同样抽出一把泛着青光的匕首。
看二人的抬手起势,明显是要对自己下手。只是他们没想到,纪舒会这么轻易的承认自己身份。他们没想到,一个死了的人,居然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以他们败了。既然大哥的住处有两人值守,那么他也不用再想,在太学院能找到大哥。
他拿了匕首,目露凶芒,毫无犹豫,直接捅向两人心窝。
于是刚刚还在院中朗朗读书的两名书生,还被封印在时间禁止中,就已经魂归阴府。
几息间,时间禁止解开,除了院子躺着的两具尸体,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紫竹叶被清风轻轻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夏日清晨的阳光,懒洋洋的挂在天空的一角。早起的鸟儿欢快的在竹林间欢唱。
因听三师傅说过,道门有一种秘术,名曰搜魂。不论被搜魂人是死是活,只要展开搜魂术,都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案。所以纪舒不得不将两人头颅砍下。寻了一个袋子将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装走。
这世上依旧没有人知道青州纪舒还活着。因为这两个人被纪舒砍下了头颅。
他顺利的带着两颗头颅离开太学院,将头颅沉进濯秀河。就算这两颗头颅有浮上来的一天,道门的搜魂术对两颗空脑壳有什么作用。
他杀人的手法绝决,砍下两人的头颅干净利落。可是这世上除了他,没人知道,今天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将人的头颅从细致的脖子上一刀一刀的砍下。那喷涌的血,混杂着椎骨渗出的粘液,让他站在濯秀河边,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当第二个清晨来临,他开始呕吐,一直吐,一直吐到肚子里只能吐出发酸的水来,他才脸色苍白的朝着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