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三俩地过去几个人,没有顾客,这里人头攒动的场面再也不会有了吧,芸芸确信,这都什么年代啦,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过三南条批发市场了,那里太嘈杂,乱哄哄的,冬冷夏热,买了个凉席一股子麻辣烫味,喝水多了找不着厕所,卖货的敢给你上两句儿,看好喽不退。那有这里的环境,宽敞明亮,冬暖夏凉,别赶在节假日来逛商场,稍微喷一点点香水,那劲头说不上啊。
围着栏杆有碧绿的盆景,旁边并排放着两个白色软坐休息椅子,中间一个黑色的圆桌,芸芸顺势坐下来,看见大叶子油亮可爱忍不住伸手想摸并问这叫什么花呀。别摸有毒的,红红说道这叫滴水观音我爸养着一盆。芸芸纳闷,既然有毒为啥还叫滴水观音呢,它长得也不像人啊,红红说从他爹那听说在南方潮热的地方滴水开花,长圆柱,像坐着。哊,芸芸缩回手,原来好事者起的名,木头城四季干旱,不容易开花,也就是商场的花匠勤勤擦的倍亮,叫个大绿叶倒是挺贴切。滴不滴水无所谓,就叫观音怎么啦,不怎么。
捡好听的说呗,女的**花,脸胖的面包样不影响她叫杨春花。就跟我的舅舅们,叫富贵,全贵,贵福,富生一样。姥爷他爹起的名,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发现他们怎么贵气了,只知道二舅舅全贵是个光棍儿。不知道那一年为了点啥事得了癫痫,抽起风啦躺在地上咯吱咬牙吐白沫儿,一会儿没事儿啦,起来摇摇晃晃能骑着自行车走了,下地去了。家里只有全贵一个人下地,其余的都上班了,我们不用买菜吃,全凭着全贵从生产队里分,然后用粪筐子背回来了,夏天是半青的洋柿子,冬天的西屋地下一堆带泥胡萝卜,我用小刀削皮啃着吃,又脆又甜。
小时候吃过东西的味道,就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味觉基因,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吃遍山珍海味儿,都忘不了胡萝卜的味道。忘不了那个往家里弄胡萝卜的人。
唉,忘不了又能怎样,对他来说屁事也不是。我根本就不相信泉下有知这一说,烧纸上香纯粹糊弄自己个,做样子随大流。要说最虔诚的还是殡葬店,一到清明寒食菜市场小街道里,纸钱儿金元宝裤子褂子一应俱全。一包烧纸儿三块,一块冥钱也要一块。该买还得买,说道底也花不了几个钱儿,提着过去到墓地烧一烧几分钟完事儿,要是一家子去,中午饭店聚餐。总是忘不了吃。
芸芸扫了一眼专柜里货架上一排的服装,现在的人体面多了,那时候他们穿的那么的破旧,上身蓝布褂子,下身大裤裆的布裤子,腰里系根绳儿。布鞋。木头城还是重要的纺织基地,怎么就不会弄些布匹,有模有样的做一身合体的服装穿穿,姥爷在铁路大厂修火车,法国人在村东头开车辆厂,带着洋娘们儿,姥娘说洋娘们儿穿着裙底下没裤衩,她凭什么这样说。不得而知。总之既然木头城也刮过洋风,为什么还是那么土气,可能是洋人呆的时间短吧,也是在我们村东头还有一种天主教堂,传教士肯定来过,他们从欧洲老家不远万里来到俺们村建教堂。听俺姥娘学的,天主堂里收孤儿,给饭吃,养活他们·····呵呵,就这么行善吗?没那么简单。姥娘出生于邻村一小地主家,没挨过饿,裹小脚儿,不上学,坐在炕上盘扣儿。小地主富农明白,可不能让闺女念书,一识字准疯了,顶嘴儿不对心思跑了。离家出走知识女性的传统。还好,嫁了邻村的后生,也就有了我,我妈高小,我高中,我女儿研究生毕业;幸运,姥姥没有离家搞事儿。才有了后面一长串,歪瓜裂枣的舅舅们,没见识就没见识吧。她爹要是大地主可就不好说啦。我还能存在吗。
芸芸和红红两人一坐下来就不想动了,红红从包里拿出了两片绿箭口香糖,俩人嚼着,漫无目的的望着商场的四周,音乐慢悠悠地响着,模特,pop,花花草草,各就各位,专柜厅子,票台电脑,售货员们不慌不满地整理着各自的商品。不卖货她们挺无聊的,不买东西转折也挺无聊的,是啊,什么好玩儿?星期日去哪儿,和他一块儿回他老家,处理那些老鼠玩过的宝贝。
土炕上几个木头柜子,还都上着锁。他的姐妹考学嫁人全都出来了。父母作古了,使用的物件儿可没张腿儿。偌大的院子长满了草,香椿过了5月吃就是臭椿味了,曲里拐弯的胡同里见到人影,墙头塌了,木门上的铁索绣的掉渣渣儿。主人去哪儿啦。呦,还真看见一个人,胖胖微微地,他知道。是爱辉呀,你回来啦。秀英嫂子呀,回来看看家。一会儿上家看你去。
冀东平原的老房子,偌大院子,有枣树,核桃树,苹果树,栽着小葱,黄瓜,韭菜,还有一些不知道的叶子,一根塑料水管,一个滴水水龙头,一个存水的地窖,一个生锈的铁锹,一堆柴火,三块儿砖上架着一个黑黢黢的铁锅,一些乱七糟的树枝,簸箕,一堆儿棒子节。一个棚子茅房,一个铁丝网鸡笼子,左一个高棚子满满当当,右一个小棚子满满当当。物资丰富。
屋子里一个霉味,呆一会就闻不见,外间四周有老桌子,木头柜,液化气罐儿,大水瓮,地桌小板凳,蒙牛纸箱,鸡蛋,一个高粱杆箅子儿上晾着豆。饮食无忧。里间,有一圈生锈的暖气片,土炕,褥子,墙上贴着菩萨像,沙发椅子,缝纫机,凳子,炕上几张4开的篇子,一个方盒子电视机,几大瓶绿绿的洗头水。
儿子工地打工,儿媳在家不知道干嘛,孙女超市打工。78岁的秀英嫂子登着梯子上房嗮棒子腿脚还行。小老人。还没有出五服呢,每次回去带点吃头给她。托她结记点儿这边的院子。
总摸索着干活儿,啥时候歇会儿呢?公园,没有。跳舞,没有。唱戏,没有。电影院,开玩笑。干啥呢?结伴练功。都是一群村里的娘们。那一年他回去看老爹正碰隔壁院子里有嘈杂的人声,你说一声***是个大坏蛋就没事了,秀英始终没有说,只好带走吧,关了一阵子,罚了2000块钱呢放了,明着不敢了,偷着练,吃了上午饭,几个女村民来找,进了屋,上了门锁。
嘿嘿,总算是有个信仰。比我强,我信什么,佛,道,基督,天主,还有什么,信这些都有啥用途呢?还着不如商场逛逛,夏天穿真丝,冬天穿羊绒,舒服,饿了去饭馆吃吃喝喝,
其实吗,你在家练,伸胳膊弯腰盘腿坐,嘴里念念有词,没人管的,只是千万别出门给别人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