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帮着红红提着一个袋子,你的收获还是蛮大呀!红红说逛商场总是要买的东西的,要不逛个啥劲呢。对,有些人做任何事儿,都有目的性,没有目的一些人是什么样子的呢?谁想这个问题呢,闲人。
在二楼逛了很长时间了,没有碰见多少客人,那就对了,大小孩子们正在学校里上课,待在他们该呆的地方,接受教育,未成年人就像刚刚孵化毛茸茸的小鸡小鸭,就应该待在温室养育着等到膘肥体大的时候放出来,只是可怜了小公鸡,养鸡场会把小公鸡挑出啦,都烫死做了饲料的,为什么呢、我们要吃鸡蛋,既然不会下干脆早点处理掉算了。涛涛就是一只小公鸡。
弟弟就是一只小公鸡,爹不地道,妈生下涛涛就没有奶水,喝奶粉吧,妈纺织厂三班倒,把他送人养吧,所以从小喜欢拉稀,喜欢尿炕,晚上睡觉做梦热乎乎的划船。褥子上画着一圈一圈的黄地图。不喜说话,撅着小嘴望着你。一直尿到小学5年级,新开路小学的拇指背上有黑点的校长对妈说:让孩子转学,他升不了初中。妈左求右求,校长终于实话实说因为涛涛从不在课堂上出洋相,一直让他跟着班混。降班吧,脑子太慢,不行。让他继续上吧,肯定不行,咱们学校有教学质量要求,小升初有名额限制。那就小学肄业吧。
无独有偶,和涛涛一起肄业的同学是个大头儿。男孩的妈一个眼黑,一个眼白。福利荣军纸盒厂上班,他姐姐也是翻白眼的。我们都在一个学校。
妈跑遍了木头城方圆几十里的学校,县里,村里,一样牛气。你再到别的学校看看吧,12岁男孩儿成熟了
,13岁家里蹲大学,14岁马路边举旗当协警,15岁和大头儿小胡子三人酒馆儿喝啤酒打破了脑袋进了少管所,
妈跑看守所送脸盆儿,送棉衣。翻开那一年木头城晚报二版治安头条,公安严打扰乱社会治安分子,涛涛名列其中。酗酒滋事伤人。小公鸡说他并没做挨揍,也没绑绳子,警察只是让都低着头儿站在大卡车上,大街上游了一圈,示众,还好,人群中我没看清楚。
真幸运,涛涛和大头儿在少年法庭受审,妈妈雇了个律师,十个月就放了,小胡子判了三年,活该。他老婆是个大肚子,正怀孕呢,小人儿投胎是个技术活,下次找个好人家吧。
芸芸永远也忘不掉,小学校长那只黑点儿的手,当时她就在旁边站着。
二楼里静悄悄的,导购们在整理商品,现在好了,九年义务教育是那一年开始的呢,大概从从,嗨,管他是从那一年,反正是,上头一道命令,那些深眼窝卷头发的男孩儿们看不见了,他们在中山路上的广场上,过街的天桥上活动,那是一天的下午3左右,行人不多,我骑着自行车上班,路过陵园街,骑着骑着觉着右边的口袋有点动静,低头看下,一只手,啊,大叫一声,干啥,站住,站住,我掉过头来就追,大白天的我不怕,要是在晚上也就算了,万一给我一刀呢,一个半大的新疆的男孩儿在便道上跑,我骑着车追,跑的还挺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只见他跑到墙根底下,蹭一下双手趴着墙头,一纵身跳过去了,市区陵园的墙也不算太高,园内一排排茂密的松树,没影了,上哪儿找去,虚张声势追一追,报警你的做笔录,还不够麻烦的,再说,他们肯定知道的,就算是逮住了,他们能拿他咋样。得管饭吧,遣返,正好,省了火车票。可惜了,身手敏捷用错地方啦。
晚上在食堂吃饭说起来,三楼的一个同事说你还不赖,她和男朋友逛街过天桥遇到一伙儿,都是八九岁的样子,围着你,伸着小黑手要钱,你也不能打他们,干脆扔个5毛的钢镚,快走吧!
悲哀悲哀,八毛九毛流浪记,失学的孩子。都要进笼子,怎么就不行,一律进学校,18岁之前别出来。政府掏钱。收那么多的税都去哪儿啦,花钱的地方太多,拄拐棍儿的躺在医院的都要钱,看来那些个收税的大盖帽们也挺可爱的,缉金犬,到处嗅一点儿都不放过。这样一想就不讨厌他们了,离不了。
二楼静悄悄的,节假日肯定热闹,这么一大片的区域,要是不赚钱商家早就撤柜了,孩子的东西都赚钱儿,城市里孩子们一个一个穿的比大人都体面,独生子女,家长们舍得花钱。红红自己穿的不怎么样,总不忘给儿子买,早晚都得回来,芸芸手里提着装衣服的袋子,一个大专生在北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呀。
——红红呀,你家儿子真打算在北京找工作?
——听他的意思是,人家说在北京闯闯。
——北京的学校名气大,挺好,挺好。芸芸道
芸芸不好意思在说什么了,呵呵,只要在北京上上,出来就是清华北大的料,没人追究真假,资质差不了,首都吗,它会抓取,咱的城市是生成的,北京是建成的,材料随意取,呵呵,知道太多了,危险。管不了那么多了削尖脑袋也要上,阿宝高考的时候第一志愿就是北上广的,第二志愿江浙的,第三志愿木头城,其他地方的学校不考虑。高中在横水中学上军事化管理,一个星期回家一个,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起床,学,吃,睡,操场跑,自习,就寝,吃饭不想做题,自习不打瞌睡,效率高,绝招,学生好习惯,老师会猜题,吃透了考纲。秋天收成九成半本一。厉害吧。阿宝果然去了上海,万里长征第一步。看看家门口木头城第一幼儿园秋季招生的门口的壮观景象,谁都明白了啦。上学,上岗,上流,上头。
别看阿宝是个女孩子,我就是不让她干家务,刷锅洗碗,扫地洗衣服,只要学习好。只要我孩子别像我一样上班站柜台,下班刷锅洗碗。人家爷爷干事儿掉了脑袋,人家孙女弄了个电力大王当当,可以指手画脚的神气呀,所以我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读书,去上游玩,我就是累死也心甘。含笑九泉。
芸芸和红红熟练地在通道里穿行,对商场的布局熟悉,职业就是售货员,当年在街道办事处墙上看的,拿着户口本就去了,不用上夜班。妈想让我去纺织厂,她在哪儿。我才不呢,梳着小辫儿的小丫头去过,车间织布机咔哒咔哒咔哒,妈围着机器来回转,阿姨们围着机器来回转,小丫头骑着带轱辘的小凳子绕着机器转,下班了,带着我先洗个澡回家,吃油条西瓜。白帽子白围裙站在五角钱里轻快的接线头,谁设计的呀?嘎哒嘎哒嘎哒,声音你怎处理。
商场二层静悄悄的,它的目标客人们,正在上班上课,没有功夫在这儿瞎逛。别的楼层热闹些吧,成人女装,男装,家电,床品,健生器材。碰上的中年妇女表情和我一样。无非是想着她的孩子们,看看顺便给他们买点什么,唉,妈妈都是这样。爹爹们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