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恋歌,芸芸瞧见了灯箱,永恒的主题,这是一个婚庆专柜,三个展柜,分别挂着白色蕾丝纱,粉色连衣裙,红色的旗袍裙。土洋结合,这个年头穿什么都对。
芸芸对红红说,其实吗,一个厂家,只要,把一种人群的服饰做好,准能赚钱,百年老店都有永恒的物件儿,就说婚纱吧,你就是不停地做也是做不完的,因为总有人要结婚,生孩子,就像是学校,每年都毕业生,谁能说清永远有多远呀,退到二十五年前,咱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红红嘿嘿一笑,当然不一样了,时代变了,咱们那个时候都老实,什么是老实呀,实实在在,根本不是那么回儿,最起码也得到了大学毕业吧,村里来的不行,有工作吧,我一米六四,男孩儿也得一米七八吧,结婚最起码,要有冰箱洗衣机彩电组合家具,二六自行车不带大梁的,他家必有一间屋子吧,现在呢,也就是家具换成了车,,一间屋换成了一套单元房罢了,归根结底,一脉相承,我倒是挺理解的,人人都应该是这样的,
可问题是,嘴皮子说的容易,比起做实事儿思想也是轻巧的,嫦娥奔月,到现在已经四千多年了,真人版的后羿和娥子还在准备上月呢,听说快了,一件和父母合住的屋子换成一套单元房得要多少钱呢,每月两到三千块钱的工资,除非走点旁门左道,你家儿子打光棍吧,光棍儿,也不知道谁给起的名字,还挺贴切,开枝散叶的反义词。
人间正道是沧桑,歪门邪道是通途,拆房子刨祖坟,挖煤做官傍大款,对咱们来说弄套房还是容易的。这是老旧小区的收发室里的老头们总结出来的。
当年家里有人点一下下,去个税务所,街道办,招待处,工商所,收费站,信用社,水务所,防疫站,随便一个局字辈单位,都好。嘿呀,图热闹,戴着白帽子,白围裙,身材轻盈的姑娘们,灵巧的双手接头装梭子,咣当咣当的织布车间,耳朵里塞着棉花,不分昼夜,三班四运转,出了一堆劳动模范,老姐妹儿日子如何呀;戴着墨镜站在钢花四溅的大炉子前捅钢水,上了五块钱儿的人民币,一群快乐的单身汉,老哥们过得如何呀;要蒙好的,去了卷烟厂,只要你愿意天天吸烟叶子,薪水还可以的,还有一笔丰厚的退休金,咋知道的呢?姐们的儿子的婚礼,一个桌上的等着上菜闲聊,透露出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呀,听说是专卖,专卖又是咋一回事儿这个咱们不需要懂,一些事儿你就是弄懂了又怎么样,香烟包装内外有别,从什么杂志上看过一张恐怖照片,一盒烟,封面,上面印着人颈黑色的喉咙大张,黄黑的肺叶下面红色的中华。对于禁烟这个事儿,他们英国人当然明白,咱们也清楚,谁也别装糊涂。
好在,我们全家都不抽烟,不送那份钱儿。
对话出事儿,俩石头碰火花,芸芸和红红闲聊着,今天是星期几呀,整个商场人就不多,二楼更是一目了然,二楼主要是年轻人的服饰类,三楼也是服装,夜市马路边也可以卖服装,南三条批发市场,也有一大块儿服装,看来,纺织不是专卖,谁都可以卖的东西,怎么赚钱呀。谁知道呢,反正有挣钱的,刚才看见一个老牌子,我还有一件呢,胸前三叶子花标快洗掉了,四十年啦,还在卖,活得好好的,有的品牌早完蛋了,蟹有蟹门,虾有虾道。
去超市卖鸡蛋看见了孙庆强,屠夫一个,在生鲜部买猪肉呢,正忙着,我没好意思打招呼,围裙下腆着肚子,弯腰从冷柜里提肉,头顶谢了一圈毛,听谁说离了,老婆看不到希望了,不用猜俩人之间发生了啥事呀,摔锅踢碗儿的,谁还会跟他呢,晚上钻到被窝里讲鬼故事根本行不通。成年女子不吃那一套。上班培训后,我们俩分在一起站柜台,他是一个白白的眼睛挺圆的小伙子,带着懵懵的笑容,高高的个子,走路一奔一奔,活像一只大洋马,见了人就喊师傅好。不知道什么叫心机,稍微给经理意思意思,弄个主任当当,还是不难的,看样子一直没开化,前些年商场跑马圈地,到处开超市把他配下去了,那时候我已经不再商场了,也就没有他的消息了。辜负了他妈的愿望,强。要是当时练练模特儿,帅气的小伙子也许会出人头地,正经的职业不挣钱,不正经的职业挣钱,
唉,红红一声叹息,芸芸不以为然,一个在厅子门口的的导购,微笑着,芸芸也微笑地点了一下头,同行明白,腹语,进来看看,不了。
你觉得导购们喜欢什么样顾客,红红道:“当然是买了她们东西的客人,这个还用说吗”
你看这大商场,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时时刻刻恭候地店员,柜台里有沙发椅子,菊花茶水,香蕉小蛋糕摆放着,只要付钱儿买货,任何人都可以享受这里的一切,钱是最公平的东西,它不分三六九等,谁得到算谁的,所以能挣钱儿就是本事,只要警察不抓的活儿,就有人干。
世风日下,比改朝换代轻松些,挣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售货员站一天,腿上长青筋,村里进城的妞也不愿受那份苦,淡季站一天柜台也不一定能卖出去一件,没有提成,白耗着,做小姐多舒服呀,现在谁强迫她们啦,往那儿一躺,两腿分开一会儿完了,就给钱儿,有卖就有买,市场有了,这个营生来钱快,她们花钱的时候大方,商家能不喜欢呀,
初中都没毕业就来到市里头,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穿开裆裤的弟弟,粉色洗头房里当小工后屋再加上点儿什么的,她不说家里也不知道,她那个爹娘收到钱就高兴呀,真的等着翻盖房子呢,盖房子可不是光靠着妹子的,妹子的爹和哥才是主力呢,城市便道都是他们铺的,一个一个黑黢黢的蹲在沙子上,咚咚橡皮锤敲透水砖;虽说高楼大厦是设计师的脑油,人家房主也下了血本,可搭架子砌砖这活儿还的民工上,竣工啦,谢天谢地没拖欠,马上拿着钱儿回老家盖房子交了彩礼费娶回了媳妇儿。
芸芸的心是凉的,红红的心也不热,怎么回事儿,咱们老是知道这些玩意儿,难道说就没有其他趣味儿的事儿吗,有是有,他们只会让咱看到这些。
两个女人逛商场,除了看,就是买,要么就是生气,这个怎么这么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