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风淡,古松如画。一龙两柱山府,小儿跪立山下,静待府中人现。
若不是云师尚在心头,这副古卷丹书,也堪称弟子拜师的楷模像。但那来去如云的女子留给人的只有仓促和迷惑,江楚小小的心里想着父亲,慢慢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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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宗门上承千载,不说底蕴深厚,却也与这四处有些渊源。你既是山中修行人,怎就不知一人难易二师的道理。贫道念你年幼,留下玉萧,自己去罢。”
长眉老者在上,引路道人在外。重云峰上,一处小院内,仙鹤缈云。
江楚抿着嘴,看着那上方道貌庄严的老者。一个自称方圣武的男子领他进门后,便见到了这位北川散宗的祖师,这老者一身藏青道袍周身隐秘,鹤眼微晗,说话清风淡云,却不容人拒绝。
江楚可不知道这老者什么意思,修士的规矩他不明白,只是云师叫他务必拜入此宗,否则就再也见不到老爹。江楚心中有怒,却只能弱弱的看着这老者。脑子里云师冰冷的模样一闪而过,匐下身子,对他跪着,手里捏着那柄玉萧一言不发。
老者早已听完了江楚的情由,虽然叫他下山,却并没有叫人赶他。江楚就这么跪着,两人仿佛僵持在重云峰的山顶上,悟道修禅。
小院之外,那领他上山的男子身形一转,却是个高瘦的青年人,锦帽貂裘,面有淡笑。他听见院里的动静,知道事情已成了三分,只看这小子的悟性了。
清晨山门大开时,他正要下山采办。却是见到一个周身灵润的小子跪在山下,问清缘由后,虽然得知道散有些惊讶和不信,但看清这小儿背后那柄玉萧时,就有意先放上山,让老祖看看再说。
一个道散的幼年修士,身负承断道的灵玉宝萧,天资虽然肉眼看不出来,但能引得灵玉化气护体,显得周身灵润,那绝对就是上上之资。这样无根无依的天资宝体,那是多少大门派打着灯笼遍寻四海苦求的承道子?哪有人会放这样的小子拜入它门?虽然十分怀疑,但他仍是第一时间将这小子送上山,放进了老祖院中。
如今看老祖的态度,只怕是要留下查看了,一年半载不出事端,这北川散宗日后,说不得也能出一名叱咤北川中域的大能者出来。
可他才淡笑转头不久,却是迎面又碰上一人。
这人金纹道袍,白衣衬底,一鹤通天金冠,手中拂尘了然,老派作风昭昭。看面容,却又是个二十五六的虎面青年,十分独行特立。
青年迎面碰上他,唇角一张,当下讶然道:“天虎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虎面青年打个哈哈,乐道:“事了拂衣去,去哪,可不得就回山中了!方圣武,你怎么没去腻歪若兰师妹,反而是在师祖的院外站着。”
方圣武老脸一红,不去接天虎的话头,打岔道:“天虎师兄要是回来可得等等了,师祖在里面测弟子道心呢,没空管你酒喝。”
天虎一听,顿时惊讶道:“老祖测弟子道心?方圣武,你可哄不得我虎面郎君!老祖自知不命久也无力突破丹境,这几年只和我们这些近前弟子喝酒,哪里又管修行事了?!”
这天虎可真是个老虎性子,好起来没话说,凶起来可也没轻重。方圣武赶紧上前解释一番,没想到天虎竟是当下一甩手,指着他道:“方圣武!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方圣武不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虎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天虎怒:“这等小子,于我山门来说本就是祸不是福,更不要说身上还负着宝萧灵玉!那东西是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一人难易二师,也难承二道。今时这小子无依无靠,可传我山门道统,他日修到难处,岂不是要去翻他前一门的东西?万一他前门传承可破死局,后方道统又如何纯正?岂不是又开一门,叫他做了开山祖师!”
“你呀你!真是好糊涂!此人鸠占鹊巢,不行,我得赶他出去!”
方圣武心中不屑天虎的说法,想要去拦那虎步生风的大师兄,却又看了看自己的修为,最终嗫嚅几下,想想还是算了。这天虎师兄的想法,山上八百弟子没一个敢不赞同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修士来说,本也没错。
天虎大步迈进师祖小院,抬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江楚。他冷哼一声,旁若无人的从江楚脑门上跨了过去,径直站在老祖面前躬身一拜道:“师祖!弟子授命归来,解了靠山宗的危难。”
那藏青老者唇角一笑,摇摇头也知道这位大弟子的意思,当下和善道:“归来就好啊,有你去,靠山小宗必然无事了,呵呵。”
天虎一笑,又道:“师祖,弟子这回下山,可是从靠山宗得了好些上乘花雕,您要是得空,可要好好喝上几坛,美哉美哉咧!”
藏青老者哈哈大笑,这天虎的来意他算是明白了,一是孝敬,二是让自己看清人物,不要被一块类似棘灵石的人物膈了嗓子,当下也是道:
“灵石之中,唯有棘灵石灵力最为强大,但气息杂乱。只有妖兽能驾驭吸收,有时杂余太多,妖兽之体亦会承受不住。可如今上古之期已过,不要说灵石这种大矿,就是棘灵石,也得想方设法存起来,以备后用啊。”
天虎听得明白,面色一僵看了看地上的江楚,知道师祖是在用棘灵石比喻这小子,当下心中也是不服。
“祖师,灵石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靠山宗此次危难,也不过因为矿脉罢了。弟子替他们争了下来,这每个月,靠山宗为求庇护,也是供与我门不少,堪堪足用。”
藏青老祖心中不喜,道:“你是足用,可修士,怎么能道一个足字?!天无圆,地无方,我等本就追寻极道逆天而行,你一个小辈,怎么就连这点向上求死之心都没有?这些年的修行,让你自大到以为天圆地方,我死之后,足以守得住这北川散宗的基业么?”
天虎大惊,他这一说,祖师竟大怒如此,当下慌忙跪到一旁,低着头看了看江楚,心中忿忿不服。
那藏青老者被天虎闹了一下,心中也没了和台下小子僵持的意思,毕竟是否留用,还得再未来的日子里慢慢观察。当下也是挥挥手道:“小儿,师祖累了。你去找那来时人,叫他给你安排个差事,顺便就住下吧。”
江楚跪了一夜,早已体力透支,大汗淋漓的脑门上血色苍白,不过担忧父亲,他仍是坚强道:“师祖....这是收下我了么?”
藏青老者摇摇头:“近来事忙,叫你在山上做个杂役,愿留就留,不愿留,我叫那来时人送你下山。”
江楚慢慢起身,虚弱道:“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