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云师,三霄城主。见此子韵道,生扶金佩,可堪帝徒。”
云师绝美,一步天遥近前。王城子民不见东秦归来,皆是知道了结局。全城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上,等着新皇发落。
尽管没有人愿意相信北川大域东秦,他们供奉信仰了几十代的王,就这么消失了。
铁匠江度瞪着牛眼,用身体护着江楚,仿佛一头秦川牛护崽,即便面对洪荒猛兽,也没有退却一步。江楚在他老子怀中,却是露着一对眼睛,好奇的看着云师。
“冕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云师毫不在意,素净一笑道:“生来不凡的,你是拦不住的。此子生来伴有灵玉,本皇收他为徒,定会好好教他修行,得成大道。”
“我知道我儿子不是凡人”江度脸上泛起复杂,手中却是紧了紧。“但....我不能让他变成他娘那样。”
云师微讶,上前一步道:“难得你还知道些,可你就更不该拦。一人自有一人的宿命,覆游女修为这孩子奠下道基伴生灵玉,你就该遵从她的意思。”
房内一时寂静,江度摸着儿子的头,面色极其复杂。
覆游女修,与他共度十年的婆娘,他知道她的不凡,却从不知道她还有个女修的名号,那是世族子弟才有的尊荣。而他只是个铁匠,今日该不该放手,已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冕下与我婆娘有旧?”良久,江度只能抬起头看向云师,神色认真。
云师摇头道:“本皇也不过是受人之托,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覆云女修是死在东秦手中这一件事了。”
江度目色一震,双手颤抖,似乎不敢置信。可面前的人不是他能怀疑的。良久后他也只能强颜一笑,低下头去放出怀中江楚,推着他对云师道:“混小子,见过师父吧。”
江楚抬头看看父亲,又看看对面那女子,虽然没听太懂父亲和她的话。但他也隐隐感觉不妙,身子往后一缩,弱道:“爹,我哪有什么师父啊...”
他平日里要是这幅模样,江度肯定立马撒手,不强迫儿子做事。可今天江度的态度出奇的强硬,硬生生又推了江楚一把,沉声道:“楚儿,你娘的事,老子我说不清楚。但今日你必然要拜这师父!”
江楚心多诸多疑惑,可他老子已经有了蕴怒色。江楚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一缩脖子对着云师跪下,恭敬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好!”云师一个好字出口,面上展颜轻笑。指一召,之前被江度扔掉的玉佩竟出现在她手中。
“这生配,关乎性命。日后万不可示人,也不可丢弃。知道么”云师弯下腰,缓缓给江楚戴上玉佩。
江度看着云师,愣愣不动,云师沾手即离。诧异的江度转瞬落寞,不由得轻叹一声道“请冕下宽待我儿。”
云师笑了笑,不再作回应。
江楚还未反应过来,一阵云雾笼罩身上,转眼之间竟腾空而起,跨越河山,吓得他哇哇乱叫。
云师何等人物,穷极道术,伏羲上皇。一瞬身,千山万里,带着江楚就不知道移了多远。
及至再看清眼前,已是一座山头,静谧无风,云师站在山头白石上,靠着一株遒劲古松,又于长衫摆下拿出一只玉萧,看着茫然的江楚。
“这是哪啊?”江楚四下不熟,一开口就带了哭腔。老爹叫他拜师父,他哪里想到这一答应,竟然斗转星移,来到这么个地方。
云师不善安慰人,江楚一问,她就回答道:“北川域内,钰蛇峰上。”
江楚听见自己完全没听说过的地名,心底又急又慌,竟是一下子哭了出来,大骂道:“你这老道姑!骗了我爹要拐走我,我爹不要我了!”
云师一滞,面上又好气又好笑,原本到嘴的话也只好咽回去:“方才还叫师父,这回可就算道姑?倒是好变化,不懂三个头是磕到雨天里,滑没了么?”
“那是你骗我爹!呜...!”江楚大声指责,一双手掌揉着眼睛看四下,干脆大哭起来。
想云师本是个女修上皇,又没有收过徒弟,更不要说哄小孩,江楚这一哭,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立在那,怔怔的等江楚哭个畅快,偃旗息鼓再说。
江楚哭啊哭,一直哭到太阳下山,圆月映在古松之上才停下来没了力气,抽抽搭搭的蹲在地上。
云师一直看着他,此时见他停了,心里十分好笑。将手中玉萧一抛,划过一道轨迹落在江楚面前,开口道:“我倒也不曾想过,那人的一魄,竟是主儒弱,真是十分无用。”
江楚不知道云师说什么一魄,只是听见儒弱两个字,想他在王城时,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读书的学子。此时又哭的委屈,一张口便对着云师怒嚎道:“你才儒弱!快送我回去!我不要在这!!”
云师摇摇头,轻道:“回去可以,但我必杀你爹。”
江楚一惊,哭嚎声顿时停了下来,头皮发凉。
云师这两句毫无感情,几乎是陈述事实,他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何等的人物。小小人儿身子一僵,瞪着云师,不敢再说一句。
“我收你为徒,并不仅因为你是覆游女修的孩儿。”云师说着话,右手点了点地上的玉萧。“这长萧你收好,和那玉佩一样,昼夜不可离身,只是示人无碍。”
“这钰蛇峰在北川域内,峰下右手为北川散宗。散宗修气门经脉可堪开基之宗。你带着这玉萧下去拜师。若问你来历,你便说,山野外人,师死道散。小儿无知,再拜山门。”
“你年幼又天资上等,那散宗必然会收你入门。只是宗内有八百弟子,你得好生护持这玉萧,不可被人夺去。两年之后我来接你返回央都。若是玉萧遗失,或者你未开基。我便带你上西方白虎漠地,寻那极苦的苦行僧门拜入,也不可再见父亲。”
“你听清了么?”
云师一气说完一长串,看着一脸泪痕浆糊的江楚,心下叹口气。身形一动,竟是拖着江楚召风展月,直立在云头上。缓步山巅往那北川散宗方向行去。
江楚再年幼,也不是听不清楚话,云师的交代他记得清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由着云师拖着他,站在那北川散宗山门之外。
“跪下。”
山门八百阶,江楚小脸发白,仰头看看那隐月之中的山匾,又看看云师,一擦脸,扑通跪下看向她。
“我听你的,你是不是就不杀我爹?!”
云师轻点头,江楚白牙一咬。猛地就对那台阶磕了三个头道:“只要你不杀我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云师又好笑,只得道:“你拜我为师,扣下三头又是授父命,本就该听我的。你今日年幼,想不明许多关窍,你只知我云袖必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父亲就是。”
江楚哪里敢多说什么。哭过闹过,这人界内的凡人孩子,比妖兽子心智成熟的要快得多。父亲不死,江楚也就安定下来,随着这鬼道姑怎么弄了。
“你在这跪着等那守山弟子,为师且去了,两年后你稍大些,再来告知你今日的缘由。”
云来云去,何归何散。云师一句道完,和那来时一般,淡隐风雷,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