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师面如白玉,一点红唇青丝,长衫迎风,傲立王城。旧王城残阳夕挂,血红之中唯有这女子手中,一剑泛金。
城中子民,仰头望天,皆是伏地而泣。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三霄的道者,惹得她不惜威压凡尘,犯下道怒。
“今日所来,只为一件事,八年前城中所生子,可有一位胸口白玉,金纹篆道?”云师凌风剑动,凤眸轻语。
北川王城之主东秦缓步云霄,此刻云师威凌北川王城,作为皇者,他无路可退。
可没人想过,这女子竟然看也不看他,一道剑芒横空,径直将东秦王击落。
轰!!
世人皆惊!
东秦王猝不及防,堪堪消去剑芒震落在地,眸中尽是不敢置信。他不曾想过这位与他同时代的女子竟如此不好说话,一言不合,便将一位上皇打落在地。
东秦霎时恼怒,一剑长出,尽指云师!
“云师之名,域内可数!但我王城界内,还容不得女子放肆!”
云师听闻,仍旧素玉冷面,只做一声道:“又如何?”
她再如何盛名,这下也是彻底惹怒了东秦王。
东秦王万年前夺嫡央都,弑兄灭父,改央都旧号为王城。本就是个雄才霸主,哪里忍得住一个女子对他这般轻蔑。一阵冷笑过后大喝道:
“既如此,见我一招!”
手中长剑掩辉一震,旧王城外顿时黄沙叠起,无数黑异妖魔仗佑黄沙,阴授君召,烟云蔽日中直扑云师。
云师淡漠不动,静看那冲天妖沙道:“若仅有此招,我与雨师取你性命之约,今日不难。”
东秦王气极反笑,一剑纵身直上天云。想他昔年纵横九川,连那魔族群生,麟漠龙枯的十泽也到过半数,这神夏之大,除去散仙,有谁拦得住一位上皇?
一剑惊龙游,东秦不愧上皇。天沙飞舞掩映之中,那剑眼看就要斩下云师脖颈。
云师终于动身,一架剑招,周身烬芒大放。妖魔惊恐逃散,唯有东秦目齿生寒,两柄轻锋宝剑,绞杀一处。
…………
旧王城中,铁铺前飞沙走石黄,行人无法睁眼站立,骡马难保自身安危。
八岁的江楚伏在一个高壮的中年人怀中,那人用身子死死护着他,脸色阴晴,复杂无比。
江楚闭着眼睛躲在中年人身下,胸口一块白玉金纹佩熠熠生辉,泛着点点热量。
“爹,那道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您放我出去,不叫秦王和他打了!不然,咱家的铁铺就吹没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老子生的!你娘死的早,你就是老子的独苗苗!老子咋能让你出去见那道姑!”中年人怒喝出声,盘根错节的肌肉死死抓住青石地板,不敢有丝毫放松。
修士间的争斗,凡人光是池鱼之殃都遭不住。这几十年间,也就西岭野人打来的时候见识过。中年人本以为这辈子也就看看稀奇,在东秦王的庇佑下度过一生百年。万万没想过有一天祸事会从自己身上引发。
头上天空烟云蔽日,那绝美的女子身形已经看不见了。东秦王化了道身,一条神龙青鳞翻飞,与那烟尘中的长剑发出震天雷响。
轰!
两位上皇相击一招,东秦王转身回气。他与云师鏖战良久,已知这女皇不好对付,再低头去看城池,却发现那些供他信仰的凡人大都快支持不住。随即道身一闪,天空中黄沙卷着神龙尾向千里在的两界山射去,一声音震远远传来:
“云师!你来与我相争,与凡族无关!若要来,便来两界山上,我与你斗个生死!”
东秦王话音刚落,整座城池就升起一座透明龟甲结界,空中云师细长寒眸一动,随即身形极射,直逐东秦而去。
她为那转生之人而来,亦答应雨师灭杀东秦的条件,其他的,她并未放在眼中。
两位大能远去,王城内顿时沙停风歇。中年人在灰尘中长出一口灰息,猛咳不已,又随手一捞,将自家小子扒拉出来。
江楚胸口仍是温玉泛华,中年人看得火大,猛地将少年胸口玉佩扯下丢进房内,吐口灰骂道:“生你时还以为捡到宝,没想到是个祸害东西!”
小江楚抹了抹脸,露出一口大牙傻笑:“阿爷,那道姑被秦王打着走了,别生气。”
中年汉子毕竟不比儿子年幼,仰头看着两界山方向一叹道:“但愿秦王打的过这道姑,上次那能撕天的野人被秦王一只手捏死了,这道姑………唉!走走走,先进去收拾收拾,找个机会,爷俩投奔北川大域去。”
江楚咧嘴,他才不信秦王会打不过一个女人。
这虎烈少年名江楚,他老子江度。父子俩是这城中的铁匠,专打镰刀锄头为生。江楚年纪虽小,整日接触铁器火炉,倒也随他老子是个钢猛混账的性子,听见那道姑要找自己,第一个反应竟是冲过去问她,幸亏他老子拦的早,这才没被抓去当了药鼎。
江度明白人,修士抓药鼎那是常有的事。自家小子神异,生下来就带着一块金纹玉佩,那玉佩似有生命伴生少年一路成长,从小指粗,一路长成一掌大。要不是儿子是实打实的的红血,还以为自己生了个妖孽。
这道姑要自己儿子,江度怎么可能给他。
父子两忙着收拾东西,两界山上也是一番死斗。
天光云影尽处,一道结界分割北川与东海,唯有修士能穿行的无边界之上,云师与青龙剑落身停,各执一峰,目色相寒。
“我只要一人,与你相持并非本意,你若退去,我不伤你。”云师负剑,身形稳立,长衫急舞。
“你要一人,便是叫我负北川王城的天下人。”青龙不屑,出口雷音。
云师凤眸一寒,她的实力虽然比这东秦王都要强,可要取一位上皇的性命,没有压制也不是能轻易做到,应承雨师之前,她就有了拖延的打算。
可如今来看,已然是不可能了。
云师单指一抚长剑,一道荧光慢慢覆上,她似轻舞般扬起脖颈,将那剑放在斜阳下道:“你不知那人是谁,也不知道我愿意为了那人做什么。可我告诉你,即便负尽天下,我也要再见那人。”
青龙大笑,两界山峰石窟乱震:“云师万年,原来仍是女儿态。真不知你封皇之时所杀的百万冤魂,究竟是真是假!”
东秦怒毕,云师俏首却是一笑,道:“真假不与你相争,你只拿命来,那黄泉道边自有我落下碑书一幅,你过去落款便知。”
青龙听见云师淡语,龙眼一缩急喝道:“黄泉?!你下过黄泉!难道你....!”
云师淡笑不绝,手中长剑迎着斜阳却逐渐发黑,直如一块黑色水晶般掩华,似平常又不平凡。
“上尽九霄,下穷碧落,找不到那想找的人,却总是找到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东秦王龙目紧缩,猛道不好,一道龙影直破两界,妄图通过界限阻隔云师一下。
他当然是认得那剑。这疯女子,竟然真的舍得修为,去看那上古传承上的所载的穷道术。
穷道术,灭己身落黄泉。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仍落人间界,并取那只在记载中的幽魄作剑,灭杀生灵。
“疯女人!取尽幽魄,你也必受反噬!”
东秦王大喝一声,龙入东海,却仍逃不过那长剑逐魄。一声龙吟出吼,东海界内的太阳,如同烛火般闪烁三下,最终爆散无疆!
凡生灵,不可能逃得过黄泉之寒。
一域之界,也不能有两阳之灵。黄泉尽寒,一剑射灭东秦神识,他肉身化气,最终被这界域拿去,替代了太阳.....
万古东秦王,又有谁能想过,竟不是一女子一合之敌。
云师右手漆黑,白皙的肤质上凭空多出一抹诡异。她站在北川域内,遥望那破了洞的两界山,目中空茫良久。最后却也只是叹了一声:
“云师已不是云袖,只若那人还在,你又怎会死于云师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