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看着不过稚子实则却是道门仙人的缥缈子并不是很在意儒家那套世俗规矩,在第二日清晨让他们的师兄喊醒二人后把他们带到了安神殿,简单的朝着坐在蒲团上的缥缈子拜了一拜,磕了三个头,就算是入门仪式了。
随后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大师兄带他们吃罢素斋后笑着说道:“每个弟子入门第一件事便是方才那草率的入门仪式,之后就是去听一次黑熊精的讲义。不过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全在你们自个儿,师傅也不会责罚,你们要是乏味的慌打个盹儿都不成问题。”
林清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缥缈子赐名为玄空的大师兄解释道:“那家伙拜入师傅门下后对学本事丝毫打不起兴趣,心思全放在讲经论道上,可偏偏肚子里还没几滴墨水。于是再好的道理从他口中讲出就显得干巴巴的,连师傅都听不下去,跟何况是你们了。要不是仗着他修为高深,强拉着那几个师弟,恐怕就他一个孤家寡人了。而且这黑老二呀,明明是师傅最无天赋的弟子,平日里除了讲经论道也就是舞文弄墨了,可偏偏修为高深的不像话。要我说再过上个几年,说不定连我都得被他强拉着去听他絮叨了。”说到后面玄空大师兄有些无奈,修为高深之辈或是资质上佳,或是勤能补拙,然而二师弟既懒散又没啥资质,偏偏就进步神速一日千里,连师傅都感慨自己修道修到沟里去了。
林清莞尔,一只喜欢讲道的黑熊精也算是世间少有了。不过大致是对讲经论道真心喜欢,才得以从经书中看到其他师兄看不到之处,而从大师兄的神色中也可看出门中弟子们对二师兄更多的是羡慕,毫无嫉妒可言。
不周山上有棵菩提树,树下有一蒲团,蒲团上坐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身打着补丁的道服银发随意的搭在肩上,好不洒脱。名叫曹春秋的二弟子看到新来的两位师弟后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随便找处蒲团坐下,接着向其他弟子讲到:“道家圣人李耳曾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一问:天地不仁,天地如何得以不仁?再问:圣人不仁,何为圣人?”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他们只管修道证长生,谁在乎那仁不仁的事。
等待了片刻不见有人回答,曹春秋倒也不以为意,讲经论道数年里这番景象已是司空见惯,只是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新来的二位师弟。林清张望了一下,发现皇甫宣已然酣然入睡,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天地便是天意,天意大多指的还是仙人吧。至于圣人,我便不得而知。”
曹春秋笑道:“天地便是仙人,这倒也是个答案,若天地并非仙人又如何能够不仁从而戏弄苍生.......”曹春秋忽然闭口不言,有些意味深长的朝着刚刚日出东方的天边瞟了一眼。随后挥了挥手,对其他师弟们说道:“今日忽然便没了兴致,都散了吧。”
众弟子不明所以,道了句师兄告辞便各干各的事去。林清纳闷,这才刚来,怎么就结束了。但也没多想,拉起皇甫宣毕恭毕敬的说道:“师兄告辞。”
曹春秋挥了挥手,待众人走后眯起眼嗤笑了一句道:“我倒是如何,原来你是怕我这刚入门的师弟。难怪了。”
和其他道门相比,仙人洞这处显得难免有些寒碜。一来这不周山没有像蜀山般气势磅礴,弟子的数量也不过稀稀拉拉数人而已,比不得数十年前九剑下天山身后还跟着数百弟子御剑而行来的视觉冲击,有幸目睹那一幕的孩童如今也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当时只当是仙人下凡带着天兵天将前来解救苍生来的。曾有知情人还拿蜀山仙剑派同不周山仙人洞相比较过,寻思着到底哪家更胜一筹,只可惜道门一脉似乎都有意无意的不同这小小的仙人洞起争执,是不屑还是不敢,没人知晓。
蜀山离不周山相隔了一万八千里,若是按步行来算的话恐怕没个几年功夫是到不了那头的。不过蜀山这些个弟子似乎入门以后,学会的第一个法门便是御剑飞行,因此这一万八千里对于日行上千里的他们来说也不算个事。
两人入门不过半个月,就见到一束青光从天而降,那人一身青衣,背负长剑,好不威风。
“蜀山弟子跑到这旮旯里请问有何指教?”玄空呵呵笑着,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那青衣男子开口道:“在下齐落梅,前来来取回太一剑的。”
玄空弹了弹手指,说道:“哦,没有,你可以走了。”
名为齐落梅的男子呵呵道:“道友误会了,我这趟前来是奉师父之命,大抵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若是取回的便好,取不回了更好,而且这还要看执剑之人的意思。”
玄空望向一旁赶来看热闹的小师弟,这半个月里玄空算是摸透了林清二人的性子。只要是有乐子或者是热闹,山上总少不了他俩的影子,而且还时不时的跑到后山区打猎,搞得整座山都鸡飞狗跳,但这活泼的性子也让玄空喜欢的紧,况且师傅也没说什么,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讲就是爱闹腾闹腾去,山别塌了就成。
迎向玄空的目光,林清向齐落梅问道:“你说这剑是你们的,可有凭有据?”
齐落梅笑道:“你明知道我有法子证明此剑归蜀山所有,却还要如此一问。看来你是不愿意归还。也罢,掌门在我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说是你这把剑还了的话便是善缘,不还便是孽缘,只叫你往后好自为之。”
皇甫宣不以为然,阴阳怪气的回了句“想要回太一剑又不敢动手,便只好放狠话咯~看来蜀山不过如此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一向纨绔惯了的皇甫宣可没这个概念,该损你时还是得损你。
齐落梅连连摆手,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和煦神态道:“可不能乱说,太一剑虽好但留在宗门其实反而埋没了它。这孽缘善缘都不在这位小道友与我们蜀山,而是在上面。”齐落梅指了指天上,笑意更浓。
皇甫宣听闻齐落梅的话忍不住嗤笑,说道:“这位师兄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区区一把太一剑都能惹得上天了?”一旁的二师兄曹春秋也忍不住连连摇头,此山之中本就只有他与师傅缥缈子可以占星卦月,原本是打算等到这小师弟出师下山再告诉他卦象,可偏偏冒出来一个蜀山齐落梅,过早道破天机,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福是祸。
一直负剑而立的齐落梅注意到曹春秋的神色,像个庄稼老农一般就地而坐,苦笑道:“曹师兄,这可错怪我了。”觉得有些别扭的齐落梅调摘下背上背着的以词牌名而为名的长剑定风波,盘膝着腿接着说道:“我们蜀山无非是想早一些知道这位小友的态度,也好做对应之策。”
曹春秋狐疑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就送客。”得到确切答复的曹春秋挥了挥手,让齐落梅措手不及,苦笑着说道:“曹师兄,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曹春秋没说话,倒是一旁的皇甫宣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这可不如蜀山家大业大,哪来那么多茶叶来请别人,自个儿喝都得省着些。”
林清拍了一下皇甫宣的头,笑骂道:“人家大老远过来,请他喝杯茶怎么了。还不去给齐师兄泡杯茶去。”
皇甫宣哭丧着脸,捂着脑门默默地跑回去沏了一杯茶,毕恭毕敬的把茶递到齐落梅面前说道:“师兄请喝茶,喝完送客。”还没说完林清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惹得齐落梅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最后还是一直未曾开口的大师兄说道:“来者是客,齐道友不妨今日暂且住下,等明日再回蜀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