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丽萍带着我大姨坐在福子车上,黎厂长和赵刚在后面跟着,像是交通员带着视察的领导过敌人封锁沟。天津太大了,不像县城什么的,西关放个屁,东关能闻见,李向阳来了,三分钟就得被认出来。这时候的天津小二百来万人口,街道纵横,阡陌交通,要想在大街上几分钟查找到一个可疑人,那得派上几万军队排查。就小日本在天津这点部队,加上那点伪军和特务机关,根本就是放羊。所以谭丽萍他们才能大大方方带着枪从小道下天津卫,遇见敌人搜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到了委托行门口,谭丽萍和黎厂长带着我大姨进去,福子走了,赵刚在外面望风。最让黎厂长放心的就是赵刚,他是个城市兵,天津人聪明,鬼点子多,一般遇见事情几句话就能对付过去。万一躲不过,就凭赵刚的枪法,没有一个排的敌人休想过他的关。
钟老板把大家带到后院,看见谭丽萍身边多一个女的,就明白几分了。
“她是曹骅鲤的女儿。”黎厂长小声介绍着。
钟老板示意谭丽萍把我大姨带进卧室,之后有点埋怨黎厂长:“怎么把她带来了?这是交通站,不是旅社。”
“没办法,为了快,我和曹骅鲤做了一个交换,他让咱们把他女儿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他帮咱们做炮弹模具。”
黎厂长说是探讨,实际上是不容钟老板拒绝的,这是战斗,不是到你这委托行买个旧照相机。钟老板听明白了,曹骅鲤提条件,一来他不是党内人士,提条件也算合理,二来条件并不高,便也接受了:“曹骅鲤说没说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不能太远,他想女儿就能看得到。另外,住的地方还不能太次了,房钱他给,被我拒绝了,这钱由我们军分区出。”
钟老板迅速组织思路,想想手里的资源,发动手下的人应该能找到。日本鬼子进来以后,天津跑了不少商人和有钱人,房子空了不少,有的人家派个员工看房子,有的干脆锁起来,还有的出租出售。钟老板突然记起,有一个委托主顾在自己这里委托了不少东西出国了,临走交给自己一把钥匙,说是让帮助看着,地点离东局子虽然远点,但离曹骅鲤住的黄家花园不远,就在谦德庄附近,从黄家花园到谦德庄,凭他的车夫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有问题吗?”黎厂长见钟老板琢磨着,有点担心。
“噢,没问题,你等着。”钟老板出去,片刻便回来,“我已经把钥匙给伙计了,他们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能解决。”
“条件怎么样?”
“独门独院,不大,但很安全。”
“太好了!”
“说说他给咱们做模具的事儿吧。”这也是钟老板的工作。
“我必须马上回去想办法拿炮弹样本。”
“还得想办法?”
“手里一发炮弹也没有了。”黎厂长实话实说。
“你什么时候出发?”
“刻不容缓,明天一早就带赵刚出发,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了。”黎厂长交代着。
“好,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了。”
黎厂长和钟老板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干部,黎厂长是团级干部,钟老板是天津地下党一级组织,兼联络站长,他主要负责天津市区一部分的工厂、商业、学校、医院的地下党建设,负责的面也不小,也相当于团级,半年前他的副手暴露了,只能派到根据地,做了县委副书记。他这次接到地下党天津市委的指示,全力配合黎厂长工作,所以俩人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黎厂长回去找炮弹,这里有关曹骅鲤的一切就都移交给他了。为此,当伙计们收拾好谦德庄的房子,钟老板亲自送谭丽萍和我大姨,安排得妥妥帖帖。
自从女儿被带走,我姥爷全力以赴做着手枪,幸亏家里有一套工具,单说锉,从大到小就十几种,大的平锉、小的圆锉、半圆锉、小平锉。别小看这些小号锉,抠哧手枪的小零件根本离不开。像单发阻铁、击锤、弹夹扣、扳机什么的,都是很细的活儿。我姥爷天生就喜欢做这做那,越是有挑战性的东西他越来劲。一晚上,好几个零件抠哧出来,一把勃朗宁手枪,俗话说的马牌撸子已经有模有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