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刚一开门,谭丽萍已经在客厅等着了,姥爷没理她,快步上楼找我大姨去了。
黎厂长把谭丽萍带到书房,俩人坐下。
“怎么样?”谭丽萍急切地问。
“他答应给咱们做模具了。”黎厂长擦着汗,刚才的紧张现在体现出来了。
“模具?”谭丽萍不懂什么叫模具,就像黎厂长不懂X光一样。
“没有模具就做不成炮弹。”黎厂长给谭丽萍普及着。
“你意思是他不走?”
“不能要求他太多了,这样也好,他在这边将来能为咱们做很多在那边做不出来的事情。”
“那咱们现在的任务是?”
“你带着他的女儿转移到安全地方。”
“不去根据地?”谭丽萍有点失落,这样就一时半会儿看不到亲爱的战友们了。
“不去,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女儿回来了,还要经常能见到女儿。”黎厂长其实没必要解释,他只要命令就行了。
“转移完咱就回去?”谭丽萍还抱有一定的幻想。
“你留下。”
“为什么?”
“他点名你去照顾。”
“我成他家特护了!我只给司令员当过特护!”谭丽萍意思是我姥爷不够级别。
“服从命令!”别看黎厂长厚道,但关键时刻一点不手软。
“……是!”谭丽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
“你快点准备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
谭丽萍上楼了,她自己的东西不多,一块方蓝布摊开,把两件衣服之类放在中间,四面一兜就包好了。我大姨的东西少不了,搞不好得放福子一黄包车。
谭丽萍进我大姨房间的时候,我姥爷正笨拙地准备着。
“哎呀,这个不要,没用,你走吧,女人的东西你少掺和。”谭丽萍竟然把姥爷轰走了。
我姥爷也知道有了她基本上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放心下楼,他想起还有事情,便进了书房,幸亏黎厂长已经到客厅等候了。我姥爷快速把谭丽萍的手枪组装好,招手请外面的黎厂长进来。我姥爷把谭丽萍的手枪递给黎厂长。
“这是她的枪,我替她保管了两天。”
“谢谢。”黎厂长把枪插在自己长衫里。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姥爷突然想起什么。
“老师您别客气,您说。”黎厂长哪见过我姥爷求人。
“能送给我一颗子弹做纪念吗?”
“当然。”黎厂长又掏出手枪,取出弹夹,用大拇指退出五颗子弹,“都给您。”
“真的?”姥爷喜出望外。
“您要需要,下次我给您带来三八大盖的子弹玩玩,这么大呢。”
这对于黎厂长来说就像我姥爷送他一块天津耳朵眼儿炸糕。
“也给我五发?”姥爷开心地问。
“老师,我说话有过不算数的时候吗?”
我姥爷欣喜地玩味着子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这种枪要是打起来,声音会很大吧?”
“反正这屋一开枪,您住的那里全能听见。”黎厂长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那鬼子也听见了?”
“要想叫鬼子听不见,枪管前面得安一个消音器,就在这。这枪装不了,有的撸子前面有螺口,消音器上面也带螺口,拧在这就行了。”
“消音器是什么结构?”
“具体里面什么结构我也不清楚,只见过一次,这么粗,这么长。”
“你呀,我说过多少次了,只要见到什么东西都要搞清楚,咱们是设计人员,是工程师!”我姥爷埋怨着黎厂长。
“老师,下次见的时候我一定问好了还不行吗?”
我姥爷还想说什么,谭丽萍和我大姨下来了。谭丽萍看见我姥爷在书房里有点茫然地看着她们,便叫我大姨在客厅坐下,自己进来。
“本想帮你改变一下生活环境,瞧你这里,没个女人,饭也做不好,衣服也没人洗,屋子又脏又乱的。”谭丽萍竟然有点依依不舍。
“习惯了。”我姥爷能说什么?
“我教福子做了几样菜,回头叫他做了给你吃。”谭丽萍嘱咐着。
“谢谢。”
“心怡交给我放心,我会尽快治好她的病。”谭丽萍一句一句想起来说,就是不想走。
“拜托了。”我姥爷再次道别。
“你多保重。”
“一路平安。”
谭丽萍出了书房,带着我大姨走了。我姥爷送他们到大门口,福子拉上我大姨快速离去,谭丽萍跟在旁边,后面不远跟着黎厂长和赵刚。
我姥爷把大门关好。回到书房,拿着枪管等零件上了阁楼。姥爷开门,阁楼里面尘土很多,他把带台钳子的工作桌拉到中央,垫好紫铜片,从阁楼上的袋子里拿出各种锯、锉、榔头,开始干起来。
说到这时,贾老板再三强调姥爷手非常巧,他做的活,八级钳工做不出。钳工考级大多是做画规,二级也考,八级也考,只不过看做的时间长短和精致程度。再有就是两下子塞合得上合不上,不管打开多大角度,始终保持一个劲。这就要求做两塞的时候一丝一毫不能差,要不然用铆钉铆上之后就不是一个劲,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打开十五度角的时候掰不动,再一使劲,呼啦一下子松啦。我姥爷当年在日本上班的时候做的画规被工厂作为纪念品供起来,堪称经典。
明眼人都知道,手枪零件很多地方比较粗糙,比起画规要简单得多,比如勃朗宁的照门、抽壳钩、阻铁、击锤、弹夹扣、握把护板什么的,跟画规一比简单得多,精度也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