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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祠堂疗伤

石翂天赶紧递给方春一把湿布,一手拉住方春。方春先前见有人发射暗器,继而见又有人发出烟雾弹,知是有高手相助,心下暗自庆幸。当下他见有人递给他湿布,料是助他之人,也不推辞,赶紧用湿布捂住鼻子、嘴巴,跟着石翂天,往土地庙后面逃去。

宋坚超、雷冲和众衙役正被那烟雾弹熏得两眼发昏、咳嗽不止,也顾不上方春的死活了。

方春、雀巴子到了土地庙后头,找到了方玉娘。方玉娘见到了方春,一把扑到方春怀里,娇声道:“爹,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方春一脸惭愧:“唉,多亏了这位……”他本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一下子也放不下架子来,自然一时也不知道称呼石翂天什么为好。

石翂天见今日自己轻松闯出夹墙,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兴奋,忙道:“方班主,到这个时候了,快别客气了,赶快走吧!”说罢,他一推方氏父女二人,让他们赶紧循着那条小径往外走。

他随后也一脚踏进草丛之中。这时,忽然想起夹缝之中的那个神秘人,于是,便回转身子,跑到那夹缝入口之处往里观望。然而,他只看见黑乎乎的一片,夹杂着那穿墙风,其它的什么也没看到。当下他也不敢久留,急忙回头,找到那条路径,跑到了出口。

到了外面,石翂天看见方春、方玉娘、田仲臣和方家班一众俱在。只见方春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石小侠,适才多有得罪,请恕方某无礼。青山不在情义在,今日之事,容方家班他日报答。你们李大哥的三七、红花,我已交给田公子了。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我赶快收拾东西,各奔东西吧。告辞。”

石翂天见“石小侠”从方春嘴里冒出来,当真是比吃了蜂蜜还甜。加上看了李乾昭的样子,对江湖上的规矩也有样学样,也拱手抱拳道:“方班主休要客气,我等不打不相识,他日再请班主及众位好汉到田家沟一聚。一路好走!”

此时隐约听得外面有人群嘈杂的声音。

他们也不敢耽搁。方玉娘、方家班一众忙和石翂天、田仲臣逐一告别。方玉娘和石翂天他们不打不相识,又是相仿年纪,倒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此时她泪眼婆娑,两眼通红,走着三丈远,还掉头看了石翂天、田仲臣一眼,那情形,似有万分不舍。

石翂天和田仲臣赶忙收拾起方春赠予的三七、红花,便心急如焚地往田家沟赶。到了田家沟,已是未牌时分。石翂天先回了家里。

田仲臣只好强忍腹中饥肠辘辘,偷偷跑到田家祠堂,把那三七、红花交给了李乾昭。李乾昭听了田仲臣一五一十的叙述,有些惊疑:“啊,我这副样子,哪里还可以去窑头镇啊?那位躲在雀巴子后面,帮助他带走方家班的人定是位高人,其手段在我之上啊!”

田仲臣一愣:“李大哥,开什么玩笑?这,这地方哪里……哪里还有什么高手啊?我和雀巴子还一直以为那人是你哪?”

李乾昭笑道:“呵呵,你们不在江湖,不知道江湖中高手济济。李某这点薄技,只能算是雕虫小技啊。”

说罢,李乾昭拔出宋坚超的那把腰刀,找了几块瓦片,用刀柄把那三七、红花研成粉末。随后脱掉白衫,将那三七、红花粉末往子自己胸口和左臂伤口上涂抹了上去。然后,李乾昭便坐在祠堂正厅的蒲团上,双腿盘膝,眼观鼻,鼻观心,做起吐纳功夫来。

田仲臣见李乾昭头上笼罩着一股白汽,心里暗道:李大哥这呼吸运气,定然是在修习内功。心中对李乾昭暗暗佩服不已。

过了一阵,只见得李乾昭伤口流出一丝褐色的血迹,初时只有丝丝缕缕,后来冒出一两个大的血块,犹如蚯蚓出土一般,看光景是里面的脓血已经全部出来了,但李乾昭身子仍然纹丝不动,头上白汽渐渐变成两股柱状。

田仲臣大骇,他知道这一定是上乘奇门内功。

李乾昭身上蚯蚓状的伤口慢慢开始愈合。左臂上的受伤较轻,不一时,已和原来无异。胸口的受伤较重,伤口虽已闭合,却留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伤疤。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乾昭头上的白汽渐渐变淡,终于停息。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迎着那厅前的阳光,右手握住那把腰刀,呼呼虚劈,快速无伦。

田仲臣开心不已:“李大哥身体恢复好喽!”

李乾昭也笑了:“呵呵,李某能恢复身子,多亏了你们几个小哥啊。”

他们两个正在有说有笑,忽听祠堂正门“吱呀”一响,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李乾昭一见,“腾”地持刀蹿将出去,手舞腰刀,寒光一闪,对着那黑影低低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被刀光一吓,兀自颤抖了一下。李乾昭凝神看时,却原来是一位上身着绿色袍袖上衣、下身罩淡黄色烟纱散花裙,年纪约在十七八岁的青年女子,但见她容颜秀丽,身材婀娜,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一头乌云般的秀发,被刀风一逼,有几根被刮向了耳后。只听得她惊讶地低声道:“啊——”

田仲臣也吓出一身冷汗,跑过来仔细一看,惊呼道:“咦,你怎么来啦?”

那青年女子对小墩子幽幽道:“你这几日整日躲在外面鬼混,韩先生那里你又不去,爹爹都为你急死了。你还好意思问我?”

田仲臣听了,一时尴尬不已,右手摸着后脑勺,“呵呵”地笑着。

李乾昭见田仲臣和这青年女子相识,便赶紧收起腰刀,拱手道:“这位姑娘,请恕在下鲁莽。小墩子,这是甚回事?”

田仲臣忙道:“李大哥,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家姐田梦寒。”

原来,这位青年女子正是田仲臣的姐姐田梦寒。田家沟大户名叫田文治。田家靠着田家沟两百多亩水田,平时雇些长工,冬种小麦夏植稻,聊以度日。田文治育有一子一女。长女田梦寒,虚岁二十;次子小墩子,大名唤作田仲臣,虚岁十三,因小身板长得敦实,被田家沟人唤作小墩子。现在本村韩先生那里读私塾,极是顽皮恶劣,不肯读书。由于年少,大名用得较少,反而小墩子一名倒喊得响亮了。

田梦寒低低道:“我眼见得你这几日,鬼鬼祟祟,饮食不律,心中好生放心不下,还当你和雀巴子等人在玩甚把戏,便给你带了些咸蛋、鸡腿。不料,你和他……”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李乾昭,只是停在那里,含羞不语。

田仲臣见田梦寒身下摆着一只竹篮,竹篮里用竹盒装着一些饭菜,料想便是田梦寒所说的鸡腿、咸蛋了。他便对李乾昭说道:“李大哥,先别跟她说话了。咱们两个先把饭吃了,吃过以后再细聊。”

李乾昭一听,也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客气,和田仲臣两人一起席地而坐,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两个很快将那竹篮里的饭菜席卷一空。李乾昭吃完之后,从田仲臣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方才知道他家的大体情况。

田仲臣把自家的身世说完,便指着李乾昭对田梦寒得意道:“这位李大哥,是我和雀巴子他们昨日才结交的武林高手、盖世英雄。他力大无比,胆大心细,一身本领纵横天下说出来吓死人,他……他……”他一时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极近夸张之辞,一下子卡在了那里。

李乾昭觉得田仲臣顽劣心又起,说得有些过了,便轻轻拍打了他一下,咳嗽了一下,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说了。

田梦寒见田仲臣手而舞之、足而蹈之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在这里得意得要紧?今日爹爹待你回家以后,要请你吃夹棍喽。”

田仲臣一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低低道:“爹爹,又待怎的?”

田梦寒叹道:“还不是那些老话,爹爹要你一心只读圣贤书,考中进士,光宗耀祖。”

田仲臣嘟囔道:“烦死了,谁要念那些圣贤书啊?”

李乾昭听了,正色道:“小墩子,你爹对你拳拳爱子之心,你切切不可辜负。大哥我虽然习得一些微薄之技,但只能于乱世之中苟求性命而已。方今经世之大计,唯有读书方是上策,莫要像在下这般,只能耳提面命,亡命江湖。”

田仲臣不服气:“李大哥,你们邦泥定国不是向来以武力称雄西北嘛?怎么你也说起这读书的好处来着?”

田梦寒一愣,一双眼睛看着李乾昭,道:“你是邦泥定国人?”

李乾昭道:“在下正是邦泥定国人。在下此次是肩负要任,到杭州去的,不料途中三番五次遭到奸人追杀,幸得小墩子、雀巴子等众位小哥昨日在黄天荡中舍命相助,才侥幸捡了一条小命。为此,在下特意嘱咐小墩子,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起来修复内力,主要是为了防止你们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田梦寒听了,默不作声。

李乾昭继续道:“我们邦泥定国自神武皇帝立国以来,据银州,破会州,陷灵州,夺凉州,好不快意,后来更有那显道皇帝英明神武,以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河曲之战中,击败了大宋、大辽,从此三分天下有其一,到如今已经一百六十多年。然而,立国一百六十年来,我们邦泥定国也走上了一条和中原王朝一样的老路,骄奢淫逸、穷凶极恶者比比皆是。我们有句谚语,叫做‘点燃旺火,拿着不会烧人手;律令森严,静人不会犯罪事。’我们多么希望,我们邦泥定国也能出一位像你们中原王朝孔子那样的圣贤啊!”

田仲臣听了似懂非懂,茫然道:“孔子?李大哥,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位孔老先生了。”

李乾昭踱到祠堂正厅前,双手背在后面道:“小墩子,你可听说过博浪沙的故事么?”

田仲臣跟在后面,摇了摇头:“嗯,不知道。”

李乾昭仰首对着那“思本堂”娓娓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小墩子,你仔细听着,这首诗里描写的好汉就是当年燕国的武士荆轲。荆轲武艺高强,怀着必死之志,冒死到秦国首都咸阳刺杀秦王,结果羊入虎穴,壮烈而死。”

田仲臣把手一抬,拍了拍袖子:“李大哥,荆轲的故事我听韩先生讲过。依我看来,荆轲只有匹夫之勇,算不上大英雄。”

李乾昭听了田仲臣的话,摸着他的头笑道:“好,那我再给你讲一个真英雄的故事。你听说过‘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么?”

田仲臣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我没听说过。”

李乾昭正色道:“这首诗描写的便是韩国公子张良,当年也和荆轲一样,怀着国破家亡之恨,以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铁锥,埋伏在博浪沙,欲刺杀死秦王,然而也没有成功。后来,张良终于悟透,在这乱世之中,仅凭一身蛮力,是不能解救黎民于水火的。大彻大悟之后,他不再习武,转而为发奋读书,终于腹藏奇谋,辅佐汉高祖败项羽、平六国,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建立了不世之功业,被誉为‘汉初三杰’。小墩子,你看是那荆轲好,还是那张良好?”

田仲臣听了,只觉得云里雾里,一方面他觉得李乾昭说得句句在理;另一方面,又觉得实在听不了那些建功立业的大道理。

李乾昭兴犹未尽,一头踱进正厅前面的天井,仰望苍穹,一股豪情涌上心头,低声吟道:“

适逢江南一水间,满目霞光照青山。

一行飞燕才飞过,引得伤心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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