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着刘家兄弟的酒量,那还真不少一般人能比的,杨鹏晕晕乎乎坐着马车回府。
回到杨府门口,杨鹏跳下马车,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人,站在头里的便是杨其才,穿着文衫棉袍,还有四五个后生蹲在门口附近,面前放着扁担,里面有些行李。见杨鹏回来了,都有些拘谨的站起来。
“六少爷!...”
“六少爷好!”
门口的人见杨鹏走过来,都给他请安打招呼,杨鹏一见,几位都是一同去过彝山的熟面孔。
“六少爷!马姑爷将我们赶出来了,少爷说过,没去出可以来找您!....我们这便来了!”杨其才给杨鹏请了安,有些不要意思的说道。
杨鹏当晚收拾了马天明,这姑爷当晚惊魂未定,怀疑是杨其才等马邦的人出卖了他,第二天一早便将马邦几个领头的全辞退了,还威胁他们不许在CD新都府讨食生活。
杨鹏之前说过,如果他被马天明辞退了,可以来阳城县找杨鹏,杨其才一合计,便带着几个得力的伙计来了阳城县。
他们上午出发,下午找到杨府,二虎猴子这两个熟人刚好在,叫他们进府等杨鹏,几个被人赶出来的人,担心杨鹏未必肯收留他们,执意在门口等杨鹏。
“来了就好!我要开办商社,正缺人手呢!你们来了我就省心了!”杨鹏笑呵呵握住杨其才的手,招呼道:“快进屋说话!...”
门口的二虎猴子连忙上前殷勤地帮他们将行李挑进去,对相熟的后生道:“我说少爷会收下你们吧!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啦!嘿嘿!...”
夜深人静,杨鹏、杨其才、杨三春、二虎等人,在杨鹏的书房聚会...
“如果走西线,出雅安,进藏区到打箭炉,这便是蹚古道,乌斯藏人要的是茶叶和丝绸,可以换他们的毛皮、药材和马匹....走一趟要三个多月,有三倍以上的利润...这条线最为险峻,利润也最丰厚...”杨其才给杨鹏介绍几条商路。
“还有就是往南走云南东川,主要是盐巴铁器陶瓷,在东川全部换成铜锭和滇马,走宜宾回CD,马匹和铜锭在CD很值钱,这条线也赚钱,不过没有盐引,只能走私盐,路上需要打点的也多,路上盗匪横行,走一趟的时间虽短,但风险还是不小,利润也也只有一倍多...”
云南东川是大明最大的铜矿所在地,出产便是黄铜。
“有没有往北或者往东去的路线?”杨鹏问道。
“往北走,出汉中走陕西,官道上收税的多如牛毛,只有王府的商队和西安的官商才敢走,一般商队会亏得血本无归....往东都是水路,是重庆袍哥的码头,旁人很难分一杯羹,而且四川一直自给自足,川米不出川,蜀锦产量少,蜀道也不好走!...往北方向,进来的货物多,出去的少,以前川酒货行天下,这些年粮食不够吃,官府不许粮食酿酒,对川酒贸易卡的严,也都凋敝了...”杨其才恭敬答道。
“反而是外来的货物,张小泉的铁器,松江的布匹、南丝,景德镇的瓷器在川内都是大行货....少爷,现在我们根基未稳,小的建议,我们还是先走稳南线,以后再谋其他吧!...”杨其才担心少爷心太大,好高骛远,便规劝道。
杨鹏在桌上画着路线图,答道:“那是自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又抬起头问杨其才:“你可知道!在川内走短途的话...什么货物利润最大?我希望利润最大化的生意,只要不伤天害理,违反国法,我都考虑会做....”
杨其才想了想,这才下定决心,压低声音对杨鹏道:“少爷!要说利润丰厚,在川内便是两宗买卖,这一个是茶,另一个嘛...便是盐巴!....”
“哦!怎么说?...”杨鹏问道。
“少爷!自古以来,盐茶都是官府禁榷,需要盐引茶引,但在四川,这些年却有个例外...”
杨其才继续侃侃而谈:“万历年,皇帝将四川的盐茶税送给了他儿子--洛阳的福王殿下,福王将四川盐茶司通通换成了他的人,大多是太监...这些人不懂税政,收受贿赂却比官府的人还贪婪,十几年下来,川内盐政茶政糜烂到无可附加,私盐私茶招摇过市,都没人管了,就算抓到贩私,也只是罚钱了事,现在市面上的盐茶,有一多半都是私货!...”
杨鹏一边点头,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心想,马上就要天下大乱,到那时候,银子都不一定好使,最值钱的就是盐、铁、布匹和粮食,有这些能活命的东西,收拢一帮人做个军阀都绰绰有余。
“啪!...”
杨鹏一拍桌上他画的路线图叫道:“好!他娘的!...我们就做他个川内最大的走私贩子!”
这时候站在门外的赖毛敲门道:“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杨鹏扭过头高声回答道:“这么晚了,看清楚是谁了吗?”
“不认得!他只说是少爷在通南关的干姐姐叫他来的!...”
“干姐姐!...”杨鹏眉毛一紧,是锦衣卫密谍司的人。
便站起来说道:“今天就到这儿,今晚的话,大家都别说出去,等有了眉目再说!...”众人应了一声,便都散了。
杨鹏走到门外,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人裹着披风站在马车旁,拱手问他道:“这位可是杨府的刘郎君?”
杨鹏也一拱手:“这位大哥有礼了!在下正是杨鹏,敢问尊驾有何指教?”
那人笑道:“指教不敢当,杨公子在通南关的干姐姐到了阳城县,想请杨公子到她的住所一叙....要不了多少时间!”说着撩开马车帘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公子....请吧!”
杨鹏自然知道是红橘呀和他谈彝山走私火炮的事情了。
“好啊!好久不见了,我也甚是想念姐姐,敢问这位大哥!我姐姐现在何处?”
他相信来的人一定是红橘派来的,因为知道“干姐姐”这个事情的,不会超过三个人。
“杨公子,你去了就知道了...还是先请上车吧!”那披风中年人笑容可掬的说道。
“少爷!我们跟你一起去!”二虎和黑狗跑出来说道。
“杨公子!你姐姐就请了你一个人,其他闲杂人等,还请留步!”那中年人又说道,言语中却透露出毋庸置疑的语气。
杨鹏对二虎等人笑道:“我去会我姐姐,你们在家等我!不用同去,待会儿我自会回来!”
“少爷!...”二虎还想说什么,杨鹏轻轻摇了摇头,命令式的眼神:“在家等我!...”。
二虎等人止住了脚步,看着杨鹏上了马车。
那中年人对杨府的人说了声:“你家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便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中年人掏出一块头套递给杨鹏道:“还请公子把头蒙上!...”
杨鹏转头对他不满道:“要不要这种!搞得好像绑架一样!密谍司了不起呀!神神秘秘的!...”
那人微笑道:“杨公子多包涵!规矩是这样的,谁都没有例外的,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却!自以为是!...”杨鹏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头套套在了头上。
车夫甩鞭打马,马车离开了杨府。
马车内鸦雀无声,杨鹏闭着眼感受外面,有开城门的声音,马车应该出了城门....有流水声,马车还过了桥....外面有猫头鹰的鬼叫声,应该进了一片树林。
“到了!杨公子请摘下头套吧!”那中年人说道,便跳下马车。
杨鹏也摘了头套,跳下来。环视四周,已经到了一个农家四合院内,只是土墙比较高。围墙四周站着些农夫打扮的壮汉监控着外面,只是他们腰间都挂着刀,手握在刀把上,随时准备抽刀的样子。
这时,“嘎吱!”一声,一间茅草屋的们被推开,红橘穿着一件男人的棉袍,飒爽的走了出来。
“姐姐!这可是汉人的地方!搞得如此如临大敌的样子,至于吗?”杨鹏见到红橘,调笑道。
红橘看着杨鹏,竖起食指,轻轻摆了摆说道:“密谍司可以存活到现在,很重要的缘故之一,便是谨慎!...”
杨鹏走近红橘道:“今日叫我来,可是火炮火药都弄妥当了?”
红橘翻了下眼皮低声道:“今日叫你来,是另外的事情,我的上官叫你来问话,记得待会儿回话要有分寸,该说的捡紧要的说,不该说的,只字不提!....”
杨鹏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将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嘘!”
红橘见他调皮,动作夸张,忍着笑佯怒伸手拍他一下,这才转过身,又给杨鹏做了一个进来的手势,便转身有进屋去了。
杨鹏低头走进茅屋,只见茅屋门口站着两位身材高大的侍卫,将手中的刀抱在手上。
茅屋正堂,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坐在一张椅子上,两旁还站在两名带刀的侍卫。
红橘走上前恭敬的拱手道:“杨鹏已经带到,请主人问话!...”
杨鹏看着眼前的人,也学着红橘,行了个礼。
那人将一只手放在鼻子上,开口道:“你便是阳城县杨鹏?”
杨鹏拱手笑道:“正是在下!敢问这半夜唤我过来,有何事?”
那人并不接茬,看了一眼杨鹏,慢条斯理道:“听红橘说杨公子善于辨人,我却是不信,那你现在就辨一下,我是什么身份?”
杨鹏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猜得没错的话!...阁下应该是一名侍卫!”
那人眉头闪动了一下:“哦?...何以见得?”
“首先你身上这套衣服,你穿在身上并不十分随意,给人感觉好像是借来的,不是你常穿的衣服,其次嘛,你的坐姿也太僵硬,不自然,不像个身居高位的人,至少这间屋子里,有比你身份更高的人,让你不自在了...”
杨鹏环视四周,见大家都不说话,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继续道:“你说话的时候抹鼻子,这是刻意掩饰内心的表现,还有...这位大哥!估计你半个月没洗澡了吧?我都能看见你脖子上的泥垢...穿这么高贵的衣服,却不爱洗澡,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红橘压了下想笑的冲动,背着手走过来道:“杨小哥!你为什么就断定,堂上坐着的人就是侍卫呢?”
“因为眼神!...”杨鹏说道:“好像姐姐的眼睛,密谍的眼神用来洞悉环境和人心的,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但是这位大哥!....眼神清澈而空洞,所以小子推断,他是每天做按部就班的工作,不会用到太多脑力,才会依然保持这种...单纯的眼神!而且这位大哥身材魁梧,一看就是手底下有功夫的人,用来做侍卫,那是再好不过....”
“如果这间房有位高权重的人...小子猜得没错的话...”杨鹏转过身对着门口一位侍卫低头抱拳行礼道:“便是这位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