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出去了,杨鹏单单独留下了杨三春。
“我朝办理商社勘合,需要主家有店铺五间以上,现在少爷名下有当铺,布庄产业,还有二十几间商铺,只要让个别商铺租户将名下产业归附到少爷名下,便有资格成立商社了!...”杨三春站在杨鹏面前,恭敬地对少爷讲解。
“商户怎会愿意将产业归在我的名下?”杨鹏不解的问。
“他们愿意的!...”杨三春胸有成竹微笑道:“我们杨府和新都杨府一脉相承,府里有三个举人老爷,老夫人还是诰命,按照大明律,名下产业不需要缴纳商税,在川内行商也不用缴纳路桥税,这对他们来说,可是省下一大笔....”
难怪个个挤破头也要去考举人进士,原来可以不用交税!杨鹏这才明白,为什么只要家里有人有举人功名的,会有那么多人来归附,原来猫腻在这里。
原来我做生意不用交税!瘫坐在椅子上的杨鹏突然直起身子,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我该怎么筹备商社?”杨鹏追问道。
“拿着商铺文书,到县衙申请报备,县衙主官盖上大印,便可开馆!...”杨三春缓缓道。
“那我到县衙找谁比较合适?听说本县没有县令?”
“少爷!我们这阳城县没有县令,说了算的便是本地大族刘氏兄弟和薛项薛县丞....”杨三春又开始滔滔不绝向杨鹏介绍阳城县的基本情况。
“刘氏兄弟,大哥刘青云是本县主簿,他本家兄弟刘青山是本县典史,这刘家兄弟在阳城县吃干抹净,只是家道殷实,压榨百姓也不算太狠....这两兄弟都好面子,讲排场,少爷要开商社,就要抽空去拜会刘青云....只要带上礼物,礼数周全,这刘主簿惹不起咱杨家的,应该会给面子顺利办下来!”
“那薛项是个怎么样的人?”杨鹏问道,他来阳城县这么久,刘家兄弟他是知道的,只是这个薛项他不是很清楚。
“这薛县丞有个诨号叫“冷面县丞”为人清高阴沉...是本县灵庙镇人,原是个生员,一直没中举,小户人家出身,没啥背景...”杨三春继续侃侃而谈。
“前些年和刘氏兄弟势如水火,在县衙争权夺利,搞得鸡飞狗跳的,刘家兄弟在本地和乡绅员外们关系好,但上官更信任薛县丞....这两年怕是惧了刘氏兄弟在本地的势力,便偃旗息鼓,不大管事了....”
“他一年前新招募了一帮衙役,便开始一味的捞钱,只要给钱够数,杀人凶犯都敢保下来,这阳城县所有的黑白买卖,没月都要给他“交数”!不给钱的,便无法在县城立足,他名下产业赌场妓院遍布阳城县,还兼放印子钱,开办商行,阳城县几乎所有利润丰厚的行业,都有他的身影....刘家兄弟和“冷面县丞”在县衙里的人泾渭分明,通常井水不犯河水....”
杨三春的意思,觉得杨鹏和刘氏兄弟搞好关系要比去找那“冷面县丞”要强。
杨鹏想来,也是如此,刘家兄弟还可以搭上关系,交个朋友,说不定还能有个照应,那薛县丞死要钱不讲交情,为人又阴沉,看起来不是好打交道的主儿。
主仆二人又商议了下细节才散去。
中午,杨鹏便买了礼物,驱马车去了那刘主簿家里。
这刘青云刘主簿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相貌堂堂,看起来颇为老成。他少年时候读过些书,写得一手好字,在县衙从书吏做起,熬了二十年,费尽心机,打败无数对手,才坐上了主簿的位置。
此刻正在自家宅院里,和堂弟刘青山喝酒议事,门子来报,说是杨家少爷来访,还带了礼物。
刘青云楞了一下,自语道:“这小子来找我作甚?”片刻便哈哈大笑道:“快请!...青山随我去迎一下那杨六郎!”
典史刘青山坐在椅子上,将一颗蚕豆扔嘴里,嚼得“啵啵”响,抬眼皮瞧了大哥一眼,却不动身,幽幽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刘青云看着弟弟不解的问道:“且不知他来做什么,怎么说也是名门少爷,你我去迎他一下,他受得起的,为何不去?....难道你还在为他和县主的事情怄气?”
“呸!...”刘青山吐出蚕豆的壳继续道:“大哥那****是不在...没看见这小子那跋扈劲儿!锦衣卫禁军都不给面子,还有个什么狗屁义兄,是个什么关令,拿话稍我....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杨鹏初来乍到,不给我面子,我为何要那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青山糊涂!...”刘青云叹息一声,俯下身子低声对刘青山道:“他新都杨家上辈子的状元,我还看不上眼...反而他那义兄,是绵州守备家的公子,关键是那小关令的娘亲,是大邑县刘家的人,和咱们是同宗,他娘舅便是雅安知府刘觉忠!搭上这条线,这阳城县以后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刘青山城府阅历都没他大哥来得深厚,听了这话便耷拉着脑袋,望着他大哥嘟囔道:“那他羞辱我的事情,就这样揭过!?”
“他能找上门来,肯定有话说....你我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那还是个黄口小儿,护他义兄心切,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以后见面说开了也就没事了,计较太多!不显得小气吗?”
那刘青山能坐上典史的位置,全靠他大哥谋划安排,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他也无话,二人便一同去门口迎接杨鹏。
“哟!今天可赶巧了,青山叔也在!....青云叔!青山叔!请受小侄一拜...”杨鹏笑容可掬,看见刘家兄弟过来,便迎上去作揖行礼。
又叫叔,又自称小侄,嘴那叫一个甜,这话让刘家兄弟听得非常受用,刘青云握住杨鹏的手哈哈大笑道:“早听说阳城县来了一位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不愧为名门之后,哈哈哈哈!....”
杨鹏汗颜道:“小侄早就该来看望两位长辈了,只是一直东奔西走,不得空,今日才得以登门,实在汗颜....”
刘青云止住他说话,望着杨鹏眼睛道:“贤侄莫要多言,来了就对了....快请快请!”
之前杨三春和他讲过,像阳城县这样小地方的人,最讲究血缘亲情,有点沾亲带故便是最好,没有的话,也拐弯抹角往熟人上扯,你某某亲戚是我朋友一类的,实在找不出关系,还可以“打亲家”....以后生孩子男女让他们结婚,比指腹为婚还超前,为的就是建立血缘关系。
杨鹏自称小侄,为的就是这个,带的礼物也只是简单的彝山特产和两坛剑兰好酒,这才是走亲访友的样子。
“这是些从彝山带下来的干巴肉和野菌,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用来下酒,味道不错!”杨鹏地拿起手上的特产说道。
三人谦让地回到堂屋里,刘青云问杨鹏吃过饭没,杨鹏自然说没吃,刘青云便吩咐桌上添双筷子添个碗,干巴肉也交给厨房处理。
杨鹏温了酒,给刘青云倒上一杯,“小侄以后在青云叔的治下,以后免不了会麻烦刘叔,还请多照应!...”
又给刘青山倒一杯:“那日多谢青山叔帮小侄解围,小侄和义兄当日出言不逊,这杯酒就当小侄赔罪了...”
说着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端着空酒杯,笑盈盈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见他这样低姿态,内心自然就释然了,也笑呵呵端起酒道:“贤侄哪里话!说得你青山叔度量跟个针眼一样,来!喝酒!...”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自有仆人将做好的干巴肉野菌汤端上了桌,三人没了隔阂,喝酒吃菜,好不畅快。
杨鹏完全一副小弟模样,又是倒酒,有是劝酒,还插科讲两个荤段子,引得刘氏兄弟哈哈大笑。
酒过五旬,刘青云一张黑脸变得紫红,在盆里捞了块肉嚼完,慢条斯理问杨鹏道:“贤侄今日来,怕还有什么事吧?”
杨鹏给他将酒杯满上:“小侄今日前来,主要是看望两位叔叔,另外有个小事儿,就是小侄贤侄落户阳城县,不能坐吃山空,想成立个商社,自己做点小买卖,只是不知道办商社在县衙有什么章程,想请教下两位...”
刘青山抢过话头道:“办个商社简单!....六郎你只管开张!得空遣个人写个文书来县衙,找我便成...记得开张时候,让你叔也去帮你热闹热闹!哈哈!...”
“如此!便多谢两位长辈了!....来满上!”杨鹏又忙不迭的给刘青山倒酒。
吃罢了饭,三人换上了香茗,又聊起了商社的事情。
杨鹏说自己没做过生意,也没啥头绪,只是说商社开起来了,便会送刘氏兄弟百分之的干股,不用他们出本钱,每年分红就行了。
刘氏兄弟一再推辞,杨鹏也不隐晦,直接说世道不平,他做买卖需要刘家兄弟保驾护航。
刘家兄弟这才勉强答应,并表示,只要杨鹏不违法乱纪,有事情他们一定担待应承。
刘青山凑近杨鹏,给他一个你懂的表情小声说:“只要不太过分!大可以放手去做!这阳城县虽不是交通要道,但上接西南中枢CD府,下达川陕要冲汉中府,官道贯通,交通便利,实在是经商的宝地!”
杨鹏拱手笑道:“还需要仰仗两位长辈的关照才是!...”
又聊了会儿,刘氏兄弟有公务要办,三人便散了,刘青云两兄弟亲自将杨鹏送出门去。
“大哥!这杨鹏要在阳城县经商,会不会是新都杨家的意思?要把势力扩展到我们阳城县来!...”这时刘青山完全没有醉态,反而一本正经的问他大哥刘青云。
“哼!...如此最好!....那我们就可以借他杨家的势力,将薛项那条阴狗彻底铲除!...”刘青云眼里闪着寒光,对他弟弟说。
“那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做?”刘青山转头问他大哥。
“记得怂恿这小子做些和薛项起冲突的买卖就好,其他的,见机行事!...”刘青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