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房鸦雀无声,大家都吃惊的看着杨鹏,杨鹏内心一阵窃喜,心想貌似这次赌对了。
门口那位抱着刀的侍卫也楞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杨鹏,缓缓走过来,杨鹏随着他的走动,也跟着转动身体,但双手依然恭敬的握拳行礼。
那人走到椅子跟前,对坐着的人轻声喝道:“起开!”又将手中的刀抛给他。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连忙站起身,接过绣春刀,退到一旁站着。
那人大约四十多岁,国字脸,弯眉如漆,眼如鹰,胸脯横阔,孔武有力,只见他瘫坐在椅子上,依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杨鹏用浑厚的声音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这里的主官?”
杨鹏并不抬头,依然恭敬拱手,朗声道:“屋里所有的人,只有大人您气宇非凡,霸气外漏,让人惧怕不敢直视,所以小的执意认定,您才是这里主事的人!”
“辨人之术,呵呵!...有点儿意思!....”
谁都喜欢听恭维的话,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如此,特别是这种不公开身份的情况下,不正说明自己那种霸气和高贵,好似黑暗中的萤火虫,是掩饰不了的吗?
“关于彝人的动向,把你知道的,捡重要的说!...”
杨鹏整理下思路,将水西彝人安邦彦派儿子安世位到小凉山,用联姻的方式拉拢督儿蛮,让他购买军械的情况说了一遍。
又说他得到线报,安邦彦的使臣会在他最后一批军械到位后,会走涪江水路,再转道黔江回水西。
“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涪江上关卡众多,彝人难道不怕有失?”椅子上坐着的人问道。
“不敢说绝对可靠,但我已经证实,他们已经运过一趟货过去了,承担运送的,都是汉人...”证实的当然是阿依诺和黒木,那次运输,货物是黒木陪同押运到江边的。
“可看清了是什么人的船!”那人脸色一沉,追问道。
“全是大船,幌旗上有个漕字!”杨鹏十分肯定的说,这也是黒木画给他看过的。
“啪!...”
“这些杀才!...”
椅子上的人突然大手拍在椅子扶手框上,切齿骂道:“前方将士舍生诛杀叛逆,他们在后方闷声发国难财!彝人多一把刀,我们便会多死几名将士!如若让本使抓到这些奸逆!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人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扭过头问杨鹏道:“小子!...你对锦衣卫怎么看?...”
杨鹏再次对那人拱手正色道:“天子亲军乃是我朝国防之柱石,都是在看不见的战线上,默默护佑我大明基业的无名英雄!...”
这话杨鹏至少有一半是发自内心的,在后世,他看过很多锦衣卫的史料,天子亲军南北镇抚司,可以处理牵扯朝廷重臣的大案。
锦衣卫高层只忠于皇权,陷害忠良,拷打文臣也没少干,史书是文官写的,自然将他们写得非常不堪。
但锦衣卫在全国各地治下有十四个卫所,另外还有很多暗探,他们世世代代替天子守护国家。
各地的锦衣卫卫所在战争期间,更多的是刺探敌情,扑灭造反,有时候还直接上战场拼杀。
不说远了,就明末三大征,都有锦衣卫的身影。
特别是抗倭援朝战争,锦衣卫派出大量暗探刺探情报,这些情报在把握战争形势和和战争的胜负,都有重大的作用。
另外还多次参战与日军面对面死磕,具日本史料记载,锦衣卫的军队打仗强悍不畏死,打得丰臣秀吉的武士团“举镇惊骇奔散”
所以单从家国天下的意义来说,这个整体称得上的是“无名英雄”
那人沉默了半饷,突然道:“发给杨小子锦衣卫腰牌,受总旗职,一同协办水西军械案...势必铲除这群叛逆!”
说完便推门出去了,两边的侍卫也呼啦啦全跟着一并去了门外。
那人上了马车,红橘恭敬的站在一旁恭送长官。
“小红!...”那人叫了一声。
红橘马上跑上前去屈身道:“都检有何吩咐?...”
那人在红橘耳边耳语了一番,红橘只是连连点头。
说了几句,那人便落下马车帘子。
不一会儿,马车和侍卫都出了院门,消失在夜色中。
茅屋里,小桌旁,红橘玩味的看着杨鹏。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们的主官?别扯那些霸气外漏的鬼话!...”
杨鹏笑道:“是坐在椅子上那个侍卫....我叫破他的身份,他眼睛往门口看来一眼,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刚好看见你们首领,一般,人如果心虚,又突然被揭穿,不自觉的会去看一眼那个和谎言有关的人或者物品,同时我发现,屋没所有人都表情严峻,只有那人反而表情轻松惬意...”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红橘一边的嘴角微微上翘,问道。
对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懂得这些技能,感觉有些诧异。
杨鹏摸着鼻子说道:“几年前,遇到个算命先生,他教我的这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说是他们骗取钱财的不二法门!....”
红橘“噗嗤!”一声笑了,望着杨鹏提醒道:“你在摸鼻子,是在掩饰什么吗?”
杨鹏一拍脑袋,内心暗叫一声“疏忽!”就专注侦查,却忘了反侦查了。
“刚才的话你也听了,那是我们的上官,锦衣卫都检镇抚使张彻,分管辖云贵川三省锦衣卫卫所,那天你胆大包天,敢拿火铳对着锦衣卫的禁军,所以他执意要你来见他,难得张镇抚赏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锦衣卫的一员了...”
“打住!...红姐!”
杨鹏伸出手,打断红橘说话:“你别坑我!我只是答应一起将军械追回来,没打算要加入锦衣卫!我们杨家世代都是清流,现在要是出个锦衣卫,我会被叔伯们骂死的!...”
“那好!你也不用协助我了,我只需将你带牢狱局,先吃一顿板子,你自然什么都会说,你杨家走私军械资敌,我连你那些叔伯一起拘了来...让你们在监牢团聚,你看如何?”红橘双手一摊,说道。
“还有,你殴打王子,指示手下虐杀王府侍卫,煽动乡民造反冲击禁军...这可是造反谋逆的大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吧!”红橘给杨鹏眨着眼睛继续道。
杨鹏目瞪口呆道:“红姐的意思是...你吃定我咯!”
红橘莞尔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继续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我们要你做的,不是天天应卯的锦衣卫,只是暗探,平日该怎么过活还怎么过活,只是多留意阳城县有没有人蓄意造反就好了。有需要你的时候,上头自然会给你下达命令,一般像你这样身份的暗桩,不到非用不可,是不会动你的!....”
“那...可有月钱?”杨鹏想了一下问道。
“你是镇抚使钦点的总旗,每月有二两银子....你不缺这点银子,干嘛这么关心月利?”红橘问道。
话说道这个份上,杨鹏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坚持拒绝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扮清高不识抬举,得罪这尊凶神,倒霉的只有是自己。
“谁说的!我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缺的就是银子!苍蝇大腿也是肉,你可不能克扣我的饷银!...”
红橘白了他一眼道:“最近不要出门,等那彝人要的军械到位,我们便会通知你去彝山...好啦!时候不早啦,你该回去了,这几日便会有人来阳城县找你,都是你在阳城县的手下,有问题问他们就好...”
“喂!那我有多少手下!”杨鹏被赶出茅屋,回头大声问红橘。
“你是总旗,手下有五名小旗,定额五十人,不过阳城县没安排那么多,十来个是有的....”茅屋里红橘答道。
“红姐!那天...谢谢你救我!...”杨鹏走了两步,又回头感谢红橘。
“恩?...”红橘从茅屋伸出头,不解的看着他。
“谢谢红姐帮我斥退禁军!不然那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杨鹏咧嘴对红橘笑道。
红橘两眼闪着波纹,妩媚一笑:“你又知道!....以后尽量少惹事儿!..”便“啪!”一声,关上了门。
“属下沈谭!恭喜杨公子荣升总旗!....”杨鹏一回头,见送他来的中年汉子单膝跪地,左手在后,右手握拳触地,给他行军中的跪拜礼。
“快起来!...你,是我的属下?”杨鹏连忙扶起他,问道。
那人站起来拱手道:“在下是杨总旗手下的小旗,在罗江镇负责罗江王的事物,能在杨总旗手下做事,是属下的福分!”这沈谭接他来的时候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现在一百八十度转弯,整个状态变得谄媚。
我去!你儿子都该比我大了好不好!还福分!杨鹏腹谤一句,也拱手道:“可千万别这么说!小子年轻,才加入锦衣卫,很多事情都不懂,难免会犯错,以后还要多仰仗大叔才是!”
“总旗这么年轻有镇抚使大人赏识,还有红百户提携,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呵呵!...”
二人互相恭维着,便上了马车,这次杨鹏不用带头套了。
“这里是大王庄,是卫所在阳城县的一处据点,离阳城县十里地,很快就能进城...”沈谭对杨鹏讲道。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阳城县,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城门早就关闭了。
马车夫站在城楼下扯着嗓子叫门:“守城的!赶紧下来开门!...”
城楼上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吼什么!...早干嘛去啦!城门关了,要进城,明天早上早点!...”
沈谭从马车里伸出头,望着城楼一字一句喝道:“锦衣卫公干!...不长眼的赶紧下来开门!误了事,你们的脑袋不够砍!...”
城楼上一阵沉默,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脚步声,和搬开城门顶门杠的声音。
大门吱吱嘎嘎被拉开,两个守城的军士露出头,其中一个道:“劳烦这位亲军大人出示下腰牌!...”
“给我滚开!...你算哪根葱!还想看大爷的腰牌!”沈谭跳下马车,手里拽着一根马鞭,伸手便向那军士脸上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