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啐了一口,捏着嗓子道:“谁要你的臭钱!我们又不是绑匪...”
一听不是绑匪,马天明脑袋翁一声便大了,不是绑匪,那是寻仇的?他平日里仗着家里势力,宿奸过好些良家妇女,难道是对方怀恨在心,今天找上门儿,要把他绑了石头扔到河里淹死解恨?
马天明尿都吓出来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好汉啊!我错了!不该祸害你家闺女!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要多少钱我都赔给你!只求别害我性命呀!...”
杨鹏一脚将他踹倒:“告诉你!我们不是绑匪,也不是寻仇的!...我们是锦衣卫密谍司的!”
“原来是官差大人!求官爷不要害小的性命!...要多少钱都成呀!”马天明还是一个劲儿的哭喊磕头。
杨鹏无奈的扣扣头,他拿这个懦弱的二姑夫还真没办法。
“马天明你听着!....你指示轩辕商行的人,向彝人走私军械的案子已经发啦!本官本该拿你杨家问罪!...但念你杨家是我巴蜀读书人的楷模,暂且放你妈一马,已观后行....”
杨鹏一把将马天明抓过来:“如果让本官发现你还在走私军械铁器到彝区,哪怕是一个铁钉...”说着又一把将马天明掼在地上,抽出刀指着他:“别怪我们按大明律办事,拘了你满门!...”
马天明被推到在地,爬起来便跪下作揖楚楚可怜道:“那都是他杨家人胁迫小人干的呀!小的只是杨家赘婿,平日忍气吞声,是做不得半点主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谢军爷不杀之恩!......”说完便不住磕头。
杨鹏见自家姑父楚楚可怜,一副委屈小媳妇样,撇清自己的话竟然说得如此真切,要不是他以前长期在杨家,知道轩辕商行是他二房的禁脔,旁人都不曾管过,还几乎就信了他。
杨鹏心中又是一阵鄙视,刀锋逼近马天明威胁道:“在我们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滚慢了,本官便扔你下这堰塘...”
马天明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向远处奔命而去,片刻,远处传来一声“哎哟!...”也不知道走得急了,是不是掉进了那个树坑还是沟壑里了。
杨鹏收起刀,鄙视的嘟囔一句:“切!读书人...”便上了马车,一行人向阳城县方向赶路去了。
日上三杆,三合镇陈家大宅,二少爷陈恪正搂着小妾乎乎大睡着,门外忽听管家急切的敲门:“二少爷!不好啦!那日走脱的军汉杀回来啦!”
半饷,陈恪睡眼朦胧的过来开了门穿衣道:“慌什么?谁杀回来了?”
“二少爷!刚才守备CD北门的校尉来报,说是昨晚,那日从府上走脱的军汉,带着同伙来了城门,偷上城墙,盗走了罗雄等人的人头,那校尉说,城下全是粗蛮的军汉,也不知道来了多少!而且个个都是箭术了得,射的他们不敢抬头,还说...”
“还说什嘛?叫我小心点是吗?”陈恪没好气的对管家吼道。
“还说那军汉在城门放言,不日将杀进我们陈府,让少爷小心点...”管家小声说道。
“龟儿子的!...那点出息...”陈恪一边张开双手,让小妾帮他整理衣衫一边叫骂道:“几个破落军汉就吓成这样,有种来我三合镇试试看!叫他有来无回!”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来偷,只怕贼惦记。
陈恪低头略微想了下,又对管家交代道:“晚上家里多派人手,加强戒备!增加一倍的好手....待会儿你再去趟衙门,把情况给那县令说一声,让他也加派人手巡逻,见到生面孔军汉就给我抓起来!....龟儿子的!几个军汉还想翻天了还!告诉典史,抓不到人,他的典史也不用干啦!....”说着便“嘭!”一声,大力将门关上,差点撞到管家的鼻子。
此时杨鹏已经和黒木等人早已回到了家中,义兄的头也接了上去,早上他还爬起来和去参加了晨练。
吃罢了早饭,杨鹏将家里几个贴心而且老成点的人都叫到书房,大伙围着他站着,见人来齐了,杨鹏开口道:“过几天我要成立聚合堂,广收门徒,这个事情,你们怎么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包括二虎猴子黑狗等人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些都是年轻的后生,什么是聚合堂,谁是何心隐,少爷要干嘛?他们都不清楚。
猴子先说话了:“回少爷的话,小的们没啥看法,小的们只知道少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这时候傍边有个人,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却在调整呼吸,刻意压制,他便是杨府的账房,杨三春。
杨三春今年四十几岁了,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之前日子一直过得一包烂。
早年他家中也算中上,年轻的杨三春一直在家苦读诗书,也考取了童生,算是秀才,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乐无边。
但很快川西苗乱,他的家人都在这场浩劫中遇难了,万念俱灰的杨三春便追随杨明,也就是杨鹏的老爹,投了军。
因为识文断字还会算术,杨三春便在杨明营里做书办,还一起北上抗金,兵败后捡回一条命,一路乞讨回到家乡。
可伶他战火余生千辛万苦回到家乡,他的家人家业全都没有了。
为了生计,他只能收起斯文,在城隍庙摆摊,靠写些对联,替人写信读信,偶尔也代人诉状,聊以糊口度日。
后来杨九公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卖身进杨鹏的新府,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有个安身的地方,总好过现在这样饿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被人欺凌要强得多。
等进了杨家,他便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杨府的吃住待遇,那是别的府里,哪怕是新都杨家都没办法比的,最重要的,无论在府里,还是县城,他在哪里都能被人尊重,在街面上,只要说自己是杨府的人,大家都会高看一眼。
以前挤兑过他的卖字同行,主动请他喝酒赔罪,请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记恨他们。
这就是读书人最看中的尊严感,让杨三春非常受用。
开始的时候还担心少爷这样挥霍无度是个败家的少爷,没想到杨鹏去CD府转一圈回来,就赚了几千两银子!够府里再奢侈些也能挥霍好几年的,去绵州府转一圈又带回来一个有官身的义兄!
杨三春见那杨少爷行事做派,他觉得这少爷绝非池中物,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
如果自己能协助家主走上人生巅峰,那也能混个风生水起,想通了这个关节,杨三春暗自庆幸,没想到自己在不惑之年又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惜少爷并不重视他,每天见到,无论他多发自内心真诚给杨鹏打招呼,杨鹏总是礼貌笑笑便走了。
少爷更重视那几个年轻的后生,毕竟他们年龄相仿,自己和他差着辈分...杨三春曾经一度黯然神伤。
今天是个重要的机会!杨三春心想,何心隐是谁,聚合堂是干什么的,其他后生不清楚,他一个识文断字的文人,心里门清。
“回少爷的话!不知少爷创办这聚合堂....取意是为何?”杨三春按捺内心的激动,拱手问道。
杨鹏抬头看他一眼说道:“一来是让身边这些朋友能抱成团,以后不被人欺辱,有事情发生,也相互有个照应...二来也是为大家谋个出路,以后日子有个奔头,能脱贫致富!”其实该怎么走,杨鹏也没想好,只是身边的人多了,他想整合力量。
“脱贫致富!...”杨三春细细品味这是个字,心中便有了计较。
继而恭敬对杨鹏拱手说道:“少爷!...小人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鹏皱眉,不耐烦道:“三春叔,有什么话只管说,家里没那么多客套...”
杨三春见杨鹏有些不高兴,心里一下子紧张,额头起了一层细汗,忙定了定神,拱手道:“如果少爷要办会社,一定要去县衙报备,说明结社的意图是为何,只有官府同意了,才能挂牌开堂口...小的建议少爷去衙门里报备一个商社....”
“为何一定要是商社?”杨鹏不解地看着杨三春,继续问道。
杨三春躬身答道:“回少爷的话,从正德年间开始,朝廷稽查到民间诸多百姓结党营社的社团,背后都被邪教操控,行不法之事.....便对普通百姓成立的社团要么打压,要么取缔,如果民间结社不去衙门报备,随时有被官府取缔的危险....”
“哦!还有这样一说!....”杨鹏没想到明朝官府连这个也要管,又问道:“那商社为什么就可以?”
杨三春心道:我还没告诉你,何心隐被张居正处死,罪行之一便是聚合堂结党营社,滋扰地方呢。
“会少爷的话,要成社团,一个是商社,另一个是文社,官府是不管的....商社便是同一籍贯或行业的商人成立的社团,致力经商贸易,货通天下,官府实行以商治商,便要行商成立商社,便于管理....文社便是文人聚集成社....一般是有功名的生员秀才能申报的诗社,经社,这是雅事,有助于移风易俗,朝廷自然提倡....”
“哦!...三春叔!多谢你提醒,我还真不清楚有这些门道”杨鹏面带笑容向杨三春点头道。
杨三春听到这话,便心中大定,忙躬身说:“小的之前一直在衙门门口摆摊买文,也接些诉状官司,衙门里的事情,略知一二,能帮到少爷,那便是最好...这件事要尽快办成,还需如谋划一下....”
杨鹏微笑点头,心道:这九叔公,找个时间,我要上门去好好谢谢他,给我找的人都还不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