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想了一下:“回少爷的话,县衙仵作我俩比较熟,那时候衙役们办差,有些尸首太久了发臭化脓,仵作小七哥便会打发我俩去抬尸首,给了赏钱,我们时常买酒去孝敬他...”
“好!”杨鹏马上说:“我们这就去找他!...”
小七哥已经人到中年,他的仵作差事是祖传的,他人长得矮胖,留着八字胡须,身高和水浒传里的“三寸丁”差不多。
可他没武大的艳福,他媳妇是个皮糙膀大腰圆的大脚婆娘,干活还不错。
这天中午,他正在家里歇息,就着炒黄豆喝点糙酒,忽听门外有人招呼:“小七哥!小子们来瞧您啦!...”
只见以前街面上抬滑竿的两个小兄弟---二虎和黑狗!
手提着一坛子好酒和卤味,走进门。后面还跟着一个体面的公子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小七哥咧嘴笑骂道:“你俩小子!可有日子没见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孝敬你们七哥了!...”
二虎和黑狗将一坛子好酒喝几包卤味放在桌上,腼腆道:“我俩已经不干扛滑竿儿的营生了,现在在阳城县杨少爷家当差,现在难得来趟CD府,所以七哥少见了...这便是我家的杨公子!”
仵作就像现在的法医,是官府检验命案死尸的人,但没现在的法医那么好命,古代的封建思想严重,摆弄尸骨的人,自然没有地位,因此一般仵作都是由贱民来担当。
杨鹏没那些势利眼,带着阿依诺笑容可掬的向小七哥作揖道:“见过小七哥!”
这样一个体面人给他作揖,小七哥有些手足无措,忙还礼:“哟!这位官人,您行礼我可受不起,快请入座!快请入座!...”又对厨房喊道:“浑家!来客人啦!赶紧泡茶来!”
厨房传来声音一个妇人的声音:“你个挨刀的!家里哪来的茶!...”
“没茶那赶紧买去!麻利点!...”小七哥又对厨房喊道。
“呵呵!...乡下女人,不懂礼数,让公子见笑了!...”小七哥尴尬的笑笑。
杨鹏让二虎和黑狗找来碗筷,又将卤味摊开,给小七哥满上一碗好酒。
“我敬七哥一碗,感谢七哥平日里对二虎和黑狗的照应!”杨鹏端起酒,先干为敬。
小七哥也站起身来,一饮而尽碗中酒,表情意犹未尽:“好酒啊!”
“这位杨公子,今日到我家,怕不只是为了感谢我照应他二人来的吧?直说吧!有什么我小七能效劳的...”
小七哥再不济也是世代公门中人,这体面公子来敲他的柴门,一定有所求。
“七哥快人快语!...”
杨鹏放下筷子正色道:“在下前来,想向七哥打听个事儿,就是三合镇罗雄罗英一案,具体情形是什么样的...”
“你是什么人?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小七放下酒碗,眯瞪着眼,警惕得看着杨鹏。
杨鹏正色道:“那城楼上悬挂的人头罗雄和高顺,还有海捕公文上的郝进忠,便是我的三个结义兄弟!我想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没听说罗雄在阳城县还有个兄弟呀!...”小七哥仍然警惕的看着杨鹏。
听了这话,杨鹏便知道,今天找对人了。便将和罗雄结拜的过程,讲给了小七哥听。
“.....我们插草为香,河水为证,罗雄便是我杨鹏的结义大哥!”
“小七哥!你就说说吧!我们少爷是新都桂圆杨家的六公子,连锦衣卫都不怕的!...”黑狗也在一旁帮腔道。
“原来是六公子!怠慢了!....”小七哥站起来又给杨鹏作揖。
杨鹏扶住他正色道:“小七哥!...我只想知道我大哥是真的犯了国法被杀,还是另有隐情,倘若我大哥是被人陷害或者冤枉的,那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说来可话长,念在公子仗义,不耻下交,罗雄这个兄弟没白交!我可以说给你听...但公子也就听听,万万不可再想着去讨公道的事情,这世道啊!原本就没什么公道可言...”
小七哥给自己到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胖脸上的酒糟鼻变得通红,眼珠子也变得血红,突然泪流满面一拍大腿,喊道:“我那苦命的罗大哥呀!...”
这还要从罗雄的老父罗广恩说起....
CD府是一府管两县,CD县和华阳县,所以四川有句俗话就叫CD过华阳,现过现(县过县)
罗雄的老父罗广恩,人称老罗头,与小七哥同在华阳县衙门共事,比较相熟相熟。
他也是三合镇的贱籍乡民,一直在衙门里做衙役。
衙役和衙差是有区别的,衙差是衙门里的正式编制,相当于现在公安部门的在编刑警,所以又叫差官。
衙役不同,衙役是服杂役的贱籍乡民,没有月例钱,就是摊派的义务劳动,相当于现在公安部门,那些背锅的临时工。
明代后期,为了稳定衙门编制的人员,很多地方衙役也执行定员制,就是说从贱民里挑选固定人员,到衙门里应卯。
这些人没有工资,可以免除其他的苛捐杂税和劳役,靠着衙门里各种利益分红,和敲诈勒索摊派治下百姓过活。
罗广恩老婆死得早,靠着做衙役养活了一对儿女,便是罗雄和罗英,这一对儿女从小就没人管,喜欢舞枪弄棒,拜了当地一个老军汉为师,从小便习武。
罗雄十四岁那年,和乡民械斗,也打伤了人,便口气跑到陕西投军去了。
妹妹罗英从小没穿过女装,都是父亲穿烂的衙役皂衣改小了给她穿,但她人长得却出脱的标致,便在当地得了诨名——皂英。
这有一日,罗广恩和往常一样,和同僚一起,在河边设卡,盘查来往的商客。
这时候一辆推着平板车的几个伙计,看起来神色不对,罗广恩便多了个事儿,将他们拦下,几句问话,这几个伙计显得神情慌张,罗广恩看着平板车上堆的圆木,凭多年的经验断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他便一刀插进一条圆木,便闯下了祸事....只见从里面哗哗流出白色的盐粒,这几个人是私盐贩子!掏空是木头芯子,用来贩运私盐。
三合镇地处绵江和鸭子河的交汇处,是CD府的门户,也是私盐的通路,盐枭们都衙门都是常年打点,偶尔被查到了货,也是盐枭出点钱,从衙门里把人和货捞出来,屁事儿没有。
坏就坏在这批盐的主家,是个衙门都惹不起的人物---三合镇第一恶霸,陈家大院的陈恪。
这三合镇一半的人家都姓陈,最大的家族便是陈家大院。
这家三兄弟老大陈演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在北直隶任翰林院编修,那将来是要做大官的,老二陈果是三合镇陈姓的族长,最小的老三陈恪便是在CD府也能个排的上号的凶徒恶霸。
他开设打行欺男霸女,盘踞市场,敲诈勒索,开妓院赌场包娼庇赌,走私私盐私茶,坏事做尽,名下产业有酒楼、打行、码头、妓院、商行、赌场等,整个华阳县和CD府北门,都是他的地盘。
每日陈恪便带着爪牙招摇过市,看上的女人便要睡,没人敢言语,看上的东西便要拿,从来不给钱。
现在有人竟敢动他的货,那还了得!
当天陈恪便带了人跑到华阳县衙,搬了太师椅坐在衙门口,有爪牙便进衙门从里面将罗广恩揪出了出来。
“你个贱民!我的货也敢动!今天让你知道你陈爷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给我打!”
陈恪一挥手,众爪牙便围上来对罗广恩拳打脚踢,将罗广恩打得满地打滚,惨叫不已。华阳县衙的县令和众人,只敢远远看着,连劝架都不敢。
罗广恩被打得满脸是血,爬到陈恪面前,跪在他面前扇自己耳光求饶。
陈恪站起来,脚踩在罗广恩脸上碾压道:“听好了!这便是开胃菜!明日你自己将你陈爷的货推到陈爷府上来,再带上五十两赔偿银子,这事还有得商量,不然...小心你的狗头!....我们走!”便带着众爪牙扬长而去。
晚上罗广恩回到家,只能长吁短叹,五十两银子,他长这么大连五两银子都没见过,便写了书信给还在陕西的儿子罗雄,让他回来帮忙度过难关。
第二天,他便一个人艰难地推着板车去陈家大院,一路上两旁全是围观的百姓,却无人敢来帮忙。
可怜罗广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昨天又被打出内伤,三个年轻青壮才能推走的板车,一个人推着走,一步一踉跄,只有他女儿皂英赶来,哭着和父亲一起推车。
推到了陈家大院,罗广恩跪求陈恪开恩,自己家实在穷,拿不出银子,求陈恪放过自己。
那陈恪见皂英长得清新可人,便淫笑道:“没银子就拿你女儿来抵债!”
罗广恩哪里肯答应,只抱着陈恪的腿求放过他们父女二人。
陈恪又对罗广恩一顿猛踢,把罗广恩踢昏死过去。并扬言:三日之内将女儿送入陈府,不然便上门来抢...
罗广恩当晚悲愤交加,加上伤痛,吐了口血便撒手人寰了,留下孤女皂英痛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皂英便操持父亲的丧事,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慑与陈恪的淫威,除了几位邻居大神,竟然无人敢上门吊唁。
第三天陈恪还叫人上门催促,要皂英上门抵债,皂英敷衍来的爪牙,老父新丧,等过了头七尽完孝道,再去陈家。
等过了头七,那皂英还真的梳洗打扮周全,走进了陈家大门。
那陈恪也不是傻子,皂英走进陈家大宅,陈恪便命人将她按倒,从身上搜出了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