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刘琦云对典史拱手道:“老本家,我这侄儿从小便父母不在身边,少些管束,性子野了些,还请多担待!....”
又着杨鹏骂道:“竖子!你纵奴行凶,还有理了!还不快向王子赔礼道歉!交出杀人凶徒!请求宽大!”手指都快戳到了杨鹏的额头。
姑母杨彩娥却上前查看杨鹏身体,关切道:“鹏儿可有伤着!...”
刘典史向刘琦云拱手道:“刘生员言重了!...别伤了和气,杨公子还是晓事的!...”
“好啦!”刘典史转过头对杨鹏温和道:“其中是非曲直,我都已经了解清楚,只怪我公务繁忙,现在才赶来...唉!...”刘青山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样吧!你先放了王子殿下,交出杀人凶手,乡民只办首恶,安抚其他乡民回去,就算蜀王那里怪罪下来,我也可帮公子担待一二....”典史继续道。
杨府的公子是动不得,背后是除了阳城县进士府,还有庞大的桂圆杨家,但毕竟死了人,他打听到是杨鹏的家奴杀的,只要惩办了杀人凶手,王府那边,才说得过去。
民怕官,这是惯例,衙门的出面了,大家伙儿都只敢站得远远的看,不敢靠前。
被打伤的侍卫们,都被衙役们扶起来,朱至澍也被几个衙役扶了过来。
“典史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一定要办了他们!...”朱至澍见到典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如同见了亲人,就差扑倒典史怀里哭了。
典史扶住朱至澍:“王子请放心!本吏一定秉公处理此事!”秉公处理,两头都要顾及,未必是为你出头...
杨鹏见他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好像二人转,便故作惊讶,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对刘典史道:“敢问典史大人,这哪里来的凶手?还有,这些乡民都是来看热闹的,首恶又从何说起?”你会演,我也会演。
只听“哐当:一声,后面的黒木把长刀扔在地上。
“黒木杀的人....黒木偿命!与主人无关...”黒木昂着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准备伏法。
杨鹏站到他面前,一把推开要锁拿黒木的衙役,大声道:“我的家将是正当防卫自卫杀人,按照律法,何罪之有!...”
“是呀!我们都看见啦!是那侍卫拿着刀,要砍这黑汉,黑汉夺过刀来,那侍卫又掏出匕首,要刺黑汉,这黑汉才杀的人...”赵山河朝衙役嚷嚷道。
“是啊!当时好多侍卫拿刀要砍黑汉!我们都可以作证!...”
“黑汉保护家眷,这算有功,如何算得有罪!...”其他乡民都七嘴八舌附和。
“休要聒噪!...”典史刘青山脸色一变,大声喝道:“...自卫杀人还是蓄意杀人,全部给我带回县衙!明日公堂之上,再做评判!...”
“那位是...典史是吧!....”
这时候,只见谢君豪背手阔步走了过来:“杀人我也有份儿!...”
“快叫人来锁了本官!...顺便叫人去绵州府,通知家父—绵州兵马司五品守备,就说他儿子—通南关九品关令谢君豪,被你们拘在大牢了...让本官的父亲来看望儿子!...”
这一串官爵将众衙役唬的一愣一愣。
谢君豪来了阳城县,从未称呼自己是“本官”....今天是第一次。
典史是吏,不是官,没有品级,权利再大,也只是衙门公务人员,关令再小,也是有品级的官,完全是两个阶级。
这番话就像“啪啪”打典史的脸,刘青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衙役也愣着,不敢上前拘人,为难的看着刘典史。
这时候一个鸭公声音突然响起:“贺贵妃驾到!....”
只见一个太监,手持浮尘,走了过来,后面一顶华丽的黄幔轿子,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落轿!...”太监神情庄重,又高声叫道。
一个高贵美艳女子被太监扶下轿子,身穿着常服对襟大袖的褙子,但做工细腻,颜色鲜亮,上配有霞帔,霞帔上用金线秀着一对凤凰。特别是发髻上的插的彩凤金步摇,显得特别雍容华贵。
“孩儿见过母妃!...”朱至澍走上前,施礼道。
“见过贺贵妃!....”
在场的人都低头作揖向这位贵气女子行礼。
“澍儿,你先退下吧....”贺贵妃玉手轻轻一抬,让朱至澍暂时到后面去。
继而面带微笑地,走到杨鹏面前,眼含笑意地看着杨鹏:“这位可是新都状元府的的六公子....杨鹏?你爹可是武德将军杨公叔?”
杨公叔是杨鹏的父亲杨明的字。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我爹?杨鹏见这高贵妇人,对他目光柔和,似乎没啥恶意,便拱手道:“回王妃的话,家父正是武德将军杨公叔....”
“杨公子!我儿常年在王府长大,入世不深,身边就这些侍卫陪伴....本宫常疏于管教,性子顽劣了些,如今做出这等恶劣行径,实在是本宫的过错!...今日冲撞了杨公子的家眷,本宫代澍儿向杨公子陪个不是....”
说着便向杨鹏深深的鞠了一躬。
周围的众人都啧啧惊叹,这王妃果然深明大义,还很大气,有王族的风范。
杨鹏这人吃软不吃硬,你来硬的,他比你还要强硬,你来软的,他又变得无比谦逊。
杨鹏连忙也鞠躬还礼,只鞠得比王妃更低:“娘娘言重了!...我的家丁也有过错!...太过激了,当街杀人始终不对...该认错的是在下!...”
“既然如此....”王妃转向刘典史说道:“典史,既然是一场误会,大家都有不当之处...我看这事儿就这么了结,都散了吧,如何?...”
刘典史拱手道:“难得王妃如此仁德宽厚,实乃本县之福....待我向两位事主确认后,便散了...”
便扭过头,问杨鹏:“杨公子!你意下如何?”
杨鹏点头道:“如此最好!...”
又问那王子朱至澍问道:“王子,你的意思呢?”
朱至澍满面怒气,刚想吼出:“想得美!”
只见他的谋士吴奇死死拉住他的手,不断给他眨眼,不远处,自己母妃那严厉的眼神,分明是在命令他答应下来。
“哼!...我也不追究!...”朱至澍一甩袖子,昂着头,眼睛望着别处,表情一百二个个不愿意的应承了。
“好!既然双方都不再追究,有道是民不告,官不究....往后嘛,杨府的!你可要管好你的家将家丁!....”刘典史对杨鹏厉言道。
“王子,还请以后也略微约束下手下的人,哈哈!..””刘典史又对朱至澍和颜悦色道。
“哼!还有你们这群刁民!...”
刘典史转过头,脸色一变,对着在场的乡民叫道:“这次王妃开恩!暂且饶过你们....下次再聚众寻衅滋事,本吏老账新账一起算!拿到衙门,先打三十板子再说!...还不快赶紧散去!...”
所有人,便慢慢开始散去。
“杨公子!...”贺王妃眼含笑意对杨鹏点头,招呼他道:“有时间到府上来坐坐!”
杨鹏拱手道:“王妃盛情,一定一定!”
朱至澍从他身边走过,恶狠狠小声道:“姓杨的!这事不算完!...”
杨鹏凑到他耳边,笑容可掬小声道:“随时奉陪!...”
朱至澍回到府上,一脚将要给他换衣服的侍女踢开,抱起屋内的青花落地大花瓶,便死命往地上摔,接着发疯似的大叫,开始“乒呤乓啷!”砸自己屋内的东西。
王府的下人们只敢心惊胆战站在屋外,没人敢进去。
贺王妃走了过来厉声道:“让他砸!...不够再搬些物件进去,让他一次砸个够!”
朱至澍从屋内跑出来,气得直跺脚冲王妃嚷道:“母妃!你可知道儿子今日受了多大的屈辱!你却还要对那杨鹏和颜悦色!主动息事宁人!这阳城县,以后再无我们王家贵胄的立足之地了!...”
贺贵妃让下人们都退下,轻叹了一声,对朱至澍说道:“澍儿,今天本宫要是替你撑腰,对付了那杨鹏,只怕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朱至澍愣了一下“母妃,他贼子家出过状元,但是前朝的状元,又不是本朝!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杨家出过状元,就是写下那“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豪迈大词的明代才子杨慎。
他爹杨廷和,官至东阁大学士,父子同朝为官,显赫一时。不过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旧事了,现在的杨家早已没落。
贺贵妃走进朱至澍的屋子,说了声:“进来答话!...”
贺贵妃坐下,对朱至澍正色道:“那桂圆杨家,你谁都可以惹,但就那杨鹏,现在还不能动他!...”
“这是为何?”朱至澍不解的问。
“这是一段蜀王府的旧事....你只可知晓,不可言传,明白吗?”
见朱至澍点头,贺贵妃便娓娓道来:“十七年前,那时候本宫因为生下了你,被选为世子妃,那时候还是老蜀王在位,你父王还是世子...”
“那一年是多事之秋,川东苗乱,叛军打到了CD府,蜀王担心城破祸及王府,便应了总兵的要求,也派了王府的侍卫们上城墙上抗敌....你父王有个妹妹,便是昭徳殿下,她长得如花似玉,标致得紧,但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听说要抗敌,就偷偷混在侍卫里,也上了城墙!....”
“父王的妹妹!就是宗祠里的那个灵位—昭徳郡主?....”朱至澍接话道。
每年祭祀的时候,他都会看到一个昭徳郡主,但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