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们放箭的!...找死!”那马背上的将官也被吓得半死,高声训斥道。
“叫他们放下弓箭!”握着左轮的杨鹏两眼凶光一现,对将官吼道。
这位将官见杨鹏眼里的杀气,和黑洞洞的枪口,忙挥手下令道:“弓箭手!放下弓箭!...”
这时候,一个锦衣卫扈从,从后面跑过来,向马背上的将官抵了一张小字条。
将官摊开字条,看上面只有五个字—“误伤此人,速撤!”
纸条的角落还有一个印花....
西南锦衣卫系统大体上,分三个部门。
一个是大汉禁军:负责王府侍卫,保护。
一个是密谍司:负责收集情报,缉捕人犯。
一个是牢狱局:负责犯人审问和刑狱押送等事。
他是大汉禁军铛头,说白了就是高级保安队长,在锦衣卫体系里最没地位。
那个印花暗记属于密谍司的,级别还挺高。
这密谍司在锦衣卫里都是神秘单位,也是最可怕的存在,直接对镇抚使负责。
这禁军铛头抬头四下望望,将字条揉成一团,扔到嘴里,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只见马铛头眯着眼睛盯着杨鹏好一会儿,冷言道:“小子!某家记住你了!...”
又正色对禁军大手一挥,道:“众将听令!....我们,撤!...”
禁军收起刀枪,房顶的弓箭手也跳下来,一伙人噼里啪啦全走了。
“怎么就走了!...”朱至澍看着往后撤的禁军,傻眼了,一支火铳就把横行无忌的的锦衣卫给吓跑啦?
“马将军!不能走呀!他们可要杀我!...”朱至澍拉住马铛头的腿,抬着头哀求道。
“都是你这丢人的东西!....”
马铛头抬手就是一鞭子抽下来,在朱至澍手上抽出一道血痕。
这朱家的子孙现在满大街都是,你不是藩王,也不是世子,一个区区的县主,大明朝多如牛毛!有上方的命令叫我撤,我管你死活!
好听着点儿,叫你王子,难听着点儿,你就是天家养的猪!浪费粮食不说,繁殖力还强得很。
“某家已将王子安全送到阳城县!....现在要回所里应卯啦!你调戏人家的婆娘,自己去料理...给我滚开!”马铛头大声喝道,打了马,不顾王子的哀求,便领着禁军走远了。
杨鹏也愣了,传说中凶悍无比的锦衣卫....就这么撤走啦?
杨鹏到了现场,见那剑拔弩张的阵势,心中也是乱麻一团。
但见阿依诺没事,他心里便平静许多,
这件事怎么发生的,怎么演变成这样局面的,他不知道。
突发事件,顾不得那么多。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一百多条人命,个个还都是他的伙伴好友兄弟!是为了他家人,才身处险境。
他只想挟持对方的头目,先让他把人撤走,保证众人脱险,再与他周旋,大不了赔钱,桂圆杨府的老爷们出面捞人便是。
他不相信这位将官是被他吓走的,应该是那张纸条起了作用,这是谁在帮自己呢?
这边的乡民们,看着这些这扛着刀枪军人被杨鹏给吓走了,全部人一齐欢呼,相互拍手庆贺。
见那个王子和那些侍卫还在,不知道谁大呼一声:“别跑了正主!”便呼啦啦全冲了过来,把朱至澍和十来个侍卫,围了起来。
“我乃阳城县县主朱至澍!你们这些刁民杀我侍卫,胆大包天!你们已经触犯大明律,还不快快闪开!...哎哟!...”朱至澍插着腰,站在侍卫中间正在大声训斥,不知道谁扔了一块石头,正在砸在他脸上。
接着便是雨点般的石头砸过来,砸得朱至澍和众侍卫四处逃散,但是没跑两步,又会被围着的乡民踢到圈里。
“你们这是要造反!....”朱至澍抱头躲在侍卫背后,都快哭了。
“我呸!”谢君豪啐了一口,免袖子挥手道:“给我上!”
杨府的家丁打头阵,众人叫喊着冲过去,短棍扁担擀面杖上去就招呼。
“我是县主!...”趴着的朱至澍抬头说一句。
“县主是吧!...”谢君豪蹲在地上用刀背用力拍他的脑袋。
“哎哟!...你们欺人太甚!...”朱至澍吃痛,扬起头又说一句。
“欺人太甚是吧!...”谢君豪对着脑袋又是一记刀背。
这边,杨鹏和黒木二虎他们站在一处,已经了结完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二弟!先别打了!...”杨鹏走过来,喝住谢君豪。
原来对方只是出言调戏,摸了一下阿依诺的脚,但却将对方七人打得昏迷不醒,一人打残废,还砍死一人。
对方还是堂堂县主王子,杨鹏觉得场子已经找回来了。
乡民们将那些打得跪地求饶的侍卫们,又推攘到一处,围了起来,这朱至澍被谢君豪拍得一头的包,趴在地上,缩着头,不敢动。
街道酒楼上,一个窗台前,站着两个人,一个生的唇红齿白,眉弯眼长,一看就是一女子,却穿着男装,手摇折扇,一副书生派头。
另一个中年男人,身穿绸面外套,身材敦实高大,生的孔武有力,正抚摸着短须,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红橘!你说这杨公子,下一步如何会收场?”中年男人问那男装女子道。
“不知道!...他总是出人意表,不过他敢杀王子的话....哪怕他是名门之后,我也不会让他再活在这世上!”红橘眼神闪过一丝冷酷,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这时在下面,杨鹏抓起朱至澍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跟前:“听着!马上带着你的人滚!...以后在阳城县老老实实的!见了我绕道走,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明白了吗?”
但这朱至澍被教训了惨了,反而硬气起来,满脸泪痕道:“这事不算完!...你们这些刁民,当街杀人,殴打县主,欺辱皇族,我要告你们!要诛灭你们九族!...”
“那好!...”杨鹏一把将朱至澍攘在地上,双手将指节按得叭叭作响:“我便打死你!...你可听过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是中国古代法律里的一朵奇葩。
说的是,如果某一件事情,很多乡民都参与了,官府秉公处理很容易引起官民对立,乃至暴乱;假如听之任之,官府又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官府便定了一条实则是无可奈何、给自己下台阶的潜规则律法--“法不责众”就是只寻首恶,其他人不在追究...
这是要杀人灭口!....
朱至澍吓得哇哇大叫,裤子裆部一湿,尿都出来了,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大呼道:“要杀人啦!...”
“鹏儿住手!...”
只见一群衙役和杨鹏的姑母姑父,及时赶到。
衙役们虽然到了,却不敢上前,只是站得远远的,观望。
蜀中一百年,都是连年战祸不断。
从成化元年到万历二年,与西南少数民族“都掌蛮”,打仗,将一个数十万人的少数民族,活生生的从历史上抹去。
只留下崖壁上的几个悬棺,地下挖出几面铜鼓,证明这个民族曾经存在过。
万历十四年到万历二十八年,苗疆土司杨应龙叛乱,又是十几年的战祸,荼毒整个西南,后被称为明代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播州之役。
本朝天启年,四川彝族贵州土司司奢崇明、安邦彦叛乱。
这场仗,现在还在打...
一百多年的战乱,跨越三代人,蜀中汉人家家有人当过兵,户户有人在战乱中死去。
怯懦的人早就死绝了!这些战火余生们,活生生地被培养成了“战斗民族”。
此刻,衙役们见到如此一群“暴民”,自然不敢靠前。
一个中年大汉在几个衙役的簇拥下走过来吼道:“谁是领头的!过来答话!...”
这时候姑父姑母也走过来:“竖子!竖子!要不是我们赶来及时,险些酿成大祸!...”姑父刘琦云气得胡须颤抖,指着杨鹏骂道。
事情发生之初,杨府的,便有人去姑母家找杨鹏,没找见人,但姑母杨彩娥是杨鹏的长辈,家里还是官绅,这寻杨鹏的家丁便把情况给姑母说了....
姑母急忙寻来姑父刘琦云,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让刘琦云想想办法。
刘琦云自然去到县衙,让衙门出面。
阳城县没有县令,平日都是县丞做主,今日县丞刚好不在,只有典史刘青山在,便央求刘青山出面解决。
北街禁军和乡民对峙,早有人飞报刘青山。
听闻这一边是新到的宗室县主和锦衣卫禁军,一边是绵州府守备公子,桂圆杨府的公子,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自然叫人暗中查看态势发展,却不敢上前,直到刘琦云求上了门,听闻禁军也走了,这才慢吞吞的点齐了三班衙役,赶了过来。
朱至澍见有人来了,仿佛看见救命稻草,跳了起来,激动道:“我在这儿!快来救我!我是朱至澍!蜀王的六子朱至澍!...快来救我!呜呜呜!...”
杨鹏等人走到典史跟前作揖道:“阳城县杨鹏,拜见典史大人!...”
“哼!可不敢当!...”刘典史皮笑肉不笑冷哼道:“杨公子,你可以呀!....鼓噪乡民将一个皇家贵胄欺辱成这般模样....”
杨鹏笑道:“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他纵容手下调戏我家女眷在先,又指示手下动手行凶在后,要不是禁军将士顾全大局,怕是要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