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命的孙儿”
“祖母!....”
只见杨鹏跪着转过身,用双膝向黄氏磨过去。一位八旬的老人腿脚不灵便,专门跑来救他,杨鹏还是很感动的。
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杨政怏怏的走来,躬身赔笑道:“母亲腿脚不便,不必亲自来的,有什么话,传儿过去问话便是...”
黄氏仰头不看他,冷语道:“一家之主,好大的威风!谁敢传你问话,怕惹恼了你,顺道把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也一并逐出门去,大家都干净了!只可叹我老婆子竟生出你这样一个无兄无母,无情无义的孽障出来!”
明代举孝治家,不孝不但是错,而且有罪。
杨政扑通给黄氏跪下:“为儿开祠堂处置六郎,也是为了家风门楣,母亲这话,为儿的如何受得起!”
黄氏冷哼一声道:“这样一句话你就受不起了,你可是要把我孙儿逐出家门,可有想过,他一个孩童可受的起?”
杨政叹气道:“母亲不必生气,儿子收回黄册便是...只是这偷盗祖产大逆....只怕这府里却容他不得。”
杨政心道这杨鹏太过狡猾,会钻字眼,找到一句冥顽不灵。本来强压下去也问题不大,但老太太出来一闹,杨政知道今天很难将杨鹏逐出门去了。但不能让他在府里祸害小香。
“鹏儿明日就搬到祖母院子里来,别人都不待见咱们,咱们自己过...我看谁还说三道四!”
杨鹏内心一阵感叹:“自己”都十五了还浑浑噩噩,每日只知道耍钱玩乐,和这位祖母的溺爱骄纵是分不开的。
自己和姨娘的奸情、还被打晕装入麻袋扔到堰塘里、大老爷一回来就要逐自己出家门、那眼神恨不得杀自己百回....这个家是无论如何待不得的,还是先换个地方从长计议为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对黄氏开口道:“祖母,鹏儿想离开杨府,到外面去自己住一段时间...”
“孙儿就舍得祖母孤苦伶仃在这府里?”
“自然是舍不得的,但这次孙儿祸事闯得太大,只知无颜再待在府里,自以为在外面多历练,孙儿才能长大成人..我会经常回来看望祖母的。孙儿已经决定了...”
黄氏抚摸杨鹏缠着绷带的头叹声道:“哎!...只怪你父母离开的早,少有人教导,这才耽误了你,也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吃些苦也好...”
“鹏儿执意要离家,不如就来我夫家阳城县吧,也好有个照应。”杨彩娥接话道。
“恩,好,谢谢姑母。”杨鹏答道。有人照应的地方也不错。
杨政沉思片刻,缓缓道:“三房杨鹏:你手中的房屋地契也不用再拿出来了...那是二十四间铺面的屋契,和南烂泥湾五百亩水田的田契,都在阳城县...另外我杨家在阳城县城南还有一处宅子,也一并与你。你现在年幼,这些财物,可交于你姑母保管,平日用度杨府再不负担,你只可找你姑母拿。等你婚配,弱冠之年你姑母再将田宅地契交还与你,你可省得?”
杨政这话隐隐有让杨鹏分家独过的意思。
“杨鹏省得!”
“母亲大人看这样可否?”
“你安排就是,我听着呢!”
杨政又道:“杨鹏,如若你在外面再做出有辱家风的事,不要怪我行家主职权逐你出府,你可省得?”
“杨鹏省得!”
“老七,后天你便送三房一起去阳城县,办理交割。如何?”
“杨捷遵命!”
“大家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半饷,无人说话...
“这就散了吧。”杨政说道。
一场轰轰烈烈的宗祠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九叔,你这身子骨还硬朗?”黄氏和九叔公打招呼。
“哎呦呦,老嫂子,托福托福,我这老把骨头还行,每顿都两碗饭,就是牙口不太好了...”九叔公笑呵呵的回答。
“九叔,我们难得相聚,到我院里来坐一会儿吧...我有件事,要求你帮忙...”
杨鹏回到自家院里,发现桌上有张纸,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南径晚风枫林处。”
他明白这是王小香和他之间的暗语,要他在黄昏时候,去南山的枫树林与他相会。
大老爷一回来就收拾他,自己撞破王小香的丑事就被打晕沉塘,那些房屋地契的来处....
这王小香有多爱他,杨鹏是不信的,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一定有阴谋。想了一想,杨鹏还是决定去看看她耍什么花样。
杨捷出府左右看看无人跟着,便直径来到了南山枫林。
只见王小香穿着绯红色褙子,外披一件狐皮领子的束腰风氅,显出婀娜的身姿,双眸如秋水,含情脉脉看着他。
杨鹏知道这是只骚狐狸,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在等他,便上前拱手道:“杨鹏拜见王姨娘,不知姨娘叫杨鹏来所谓何事?”
王小香转过身去,幽怨道:“也是在这枫林里,以前六郎唤奴家作小香香,现在却叫人家王姨娘...”
杨鹏正色道:“前几日落水,以前的事情,杨鹏记不太清了,要没别的事情...杨鹏就先告退了...”
王小香突然转过身,扑在杨鹏怀里道:“如今这些房屋地契都属于你了,我们终于苦尽甘来...只要我们把这些变卖,就有钱离开这个地方。从此双宿双飞,去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了...”
王小香柔软的身子依偎杨鹏身上,一股脂粉香钻入杨鹏的鼻息,杨鹏心想:“双宿双飞,双你妹啊!都这样了还想来框我,真当我是二傻子吗?”
忙推开王小香:“王姨娘,请你自重!以前的事情杨鹏实在记不得了,房屋地契也给了姑母。不在我身上,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杨鹏先告退了。”说完转身跑了...
“六郎你为何如此绝情?”王小香跺脚喊道。
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时从树林暗处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穿身着缎面直身,高鼻浓眉的青年,长得还算帅气,只是眼中的光芒有些淫邪。便是王小香的所谓堂哥,王小堂;另一个是短打扮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身形敦实,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只见他左手拿着绳索,右手是一把牛耳尖刀,眼神阴沉。
“三哥为何不杀了他?”王小香跺脚急道。
“他如果把我们的事情败露出去,我们功亏一篑,堂主定不会饶恕我们!”王小香继续急道。
“这小子造化大,那天夜里,我见他死透才将他沉入塘中,没想到还能活过来。”阴沉中年人说道。
“小妹莫慌,没看出这小子见你如见鬼,已经胆寒了吗?料定他不敢张扬,他要张扬,拔出罗布带出泥,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王小堂答道。
“那咱们就这样放过他吗?....莫非三哥还惦记着那些房地契?”王小香问道。
“五百亩水田,二十几间铺面,换成现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呵呵,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望着杨鹏离开的道路,王小堂憧憬道。
“你觉得他还会信任你?还会和你做朋友?”阴沉中年人问道。
“接触这小子时间不算短,他有两个癖好,一是好色,二是好赌。一个天生的赌徒...人只要有弱点,就会有办法,哈哈...”王小堂打开手中的折扇自信地笑道。
回府的路上,杨鹏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关键是那夜把自己打晕的人是谁,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堰塘边。
正是他溺水的那个堰塘...
这里周围长满大树灌木和荆棘丛,十分茂密。不来取水,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还真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理想场所。
所谓堰塘,就是乡民为了抗旱,在凹地挖的大积水潭,一般都十几米深,下雨有引水沟把水引到塘里去,等干旱的时候,乡民就挑堰塘的水浇地。所以这堰塘水其实就是一滩死水。
杨鹏在堰塘边蹲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是谁要害自己呢?是陈四六的人还是王小香的人?
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条装自己的麻袋了。杨鹏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基本已经结疤了。他心一横,就跑到旁边灌木丛边脱掉了衣服裤子。初春的水温还是刺骨的冷,他用凉水把胸口打湿,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这堰塘虽然很深,但并不宽,潜下去三次,杨鹏便摸到了麻袋,他把麻袋拽着,游到了岸边,这麻袋里还装着两块大石头。
才五六分钟,杨鹏已经是冻得嘴唇发紫小脸煞白了,心想,以后自己的要多锻炼才行。
杨鹏把麻袋拖到背风的灌木丛边,开始迫不及待的往身上套衣裤。耳边传来乌鸦呱呱的叫声。杨鹏瞟了一眼,在旁边荆棘丛的深处,一只乌鸦在一个小土包上跳动,不时的用嘴啄着土包。
乌鸦是吃腐食的,干嘛跑到树丛里去?莫非这树丛里有动物尸体?杨鹏心想。
这时乌鸦啄起一个圆圆的东西,用力拉扯,圆东西被有几根粗线连着,乌鸦好容易才扯断粗线,把圆物吞下。
杨鹏前世是战场上待过的人,死人见多了,知道乌鸦刚才啄的一定是眼珠,那条粗线是眼珠连接脑部的筋和神经线。
好大的眼珠,和人眼珠差不多大了,是什么动物呢?杨鹏穿好衣服好奇的趴着,钻进荆棘丛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