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声,大家马上又开始交头接耳,这四六并不讨喜,平时仗着杨政的信任,对各房行为也是多有不敬。大家院里都是有女眷的,直接闯进来那还了得?都点头觉得这个话在理。
说话的是七房的老爷-杨捷,杨捷虽是庶出,但他性格沉稳,给人的印象与世无争,但他却是生员身份,只要说话,在众人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杨政愣在当场,心中大悔“失策,失策...”他内心痛恨杨鹏,但忘记了杨鹏还是一房之主,三房的少爷。这四六的做法的确欠妥,他为四六出头,却把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杨政缓缓坐下,说道:“七弟说得没错,是我疏忽了...来呀,把这刁奴拖出去,狠狠的打三十板,我要听到声音,给我着实打!...”
杨四六这才慌了神,大呼道:“老爷!老爷开恩呐!老爷救我!”
可怜四六今日实在倒霉,平时对下人苛刻。老爷要着实打,行刑的健仆也乐意不作假,每一板子都打得十分卖力。
三十板还未打够数,四六的哭喊声就没有了,直接被打昏死过去了。
这边,会仙楼的掌柜上了堂,把会仙楼房契地契在别人手里,要他们三日之内搬离会仙楼的事情,给众人又说了一边。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杨诚问杨鹏:“会仙楼的房契地契,为何他人说是你抵押出去的?”
杨鹏沉默片刻沉声道:“是我赌输了的....”
众人交头接耳,这还真是个败家子。
“这房契地契,都锁在我房里,你是如何得到的?”杨政缓缓问道。
大堂内雅雀无声,大家都在等杨鹏的回答...
杨鹏内心也是纠结...
他的记忆里,他和杨政的小妾王小香早有私情,他今年十五,王小香大他几岁。一个偶然的机会,王小香勾引了他。
从小没母爱的杨鹏便对这个女人无比依恋。但二人都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这有悖伦常的私情,按照族规,是要被侵猪笼的。王小香提出和他私奔,但是二人苦于没钱。
半个月前,王小香拿出一沓房契地契,说是在杨政柜子里拿的,只要他拿出去变卖,就能换成银两,从此他二人天高任鸟飞。
杨鹏通过王小香,认识了王小香的哥哥-王小堂,王小堂说杨家的产业,大家都知道,这些房契地契很难出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赌坊,赌坊什么都可以抵押换银子,不会问你出处。前提是你要赌,杨鹏决定拿着醉仙楼的房地契去试一下。
阳城县醉仙楼位于阳城县四街十字口,在最繁华的地段。包括三层楼,八十二间房,一个大院子。房契地契,换了五百两银子。
说好了玩一会儿就走,但赌色子好像很容易赢钱....
不一会儿杨鹏就赢了一百多两,这种情况当然是继续下注啦!
不到一个时辰,五百两就输光了。
不怕,手上还有其他房契地契。
杨鹏晚上回来,偷偷进了王小香的内房...却看到王小香和他管家四六竟然抱在一起,翻云覆雨!
吃惊之余,杨鹏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花瓶,继而后脑猛然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契地契是进大老爷房里偷的...”杨鹏无奈的说。
这句话好似一颗炸雷。
屋里屋外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顿足叹息家门不幸;有人冷哼,仿佛早知道杨鹏是如此之人;有人叫嚣如此忤逆必须赶出家门...
“可还有其他契约票据?”
“还有...”杨鹏从怀里又拿出一沓田庄,屋舍的田契房契....
不承认是自己偷的还能如何?难道承认是王小香给的?再顺藤迁出奸情?好容易穿越过来结果就是侵猪笼?和段子里的穿越成南宋武大一样,一出场就扑街,还是算了吧...
“大哥不用再问了,这个孽障,年纪尚小就偷族内的东西,这还了得!留着这个竖子只会把杨家搞得鸡犬不宁,大哥按照族规办吧...”
站起来说话的是四老爷,好像他忘记了刚才他儿子杨春偷家里的物品不是一两次了。
但这两件事性质又完全不同。
杨春偷的是自家父母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不算偷,这叫拿。
但杨鹏偷的是暂由大房代管,但属于全族的东西。就好像一个股份制公司,杨政是CEO,公司资产暂时由他组织分配。但有股东私下转移公司财务,已然是犯罪,伤害的是全部股东的利益。这种害群之马如何能留在公司?
四房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意,纷纷表示:“....大老爷就按祖训办吧....”
“哎!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这个家主没做好...对于三房疏于管教,我有责任...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端公,祖训第十七条,是怎么说的?”没想到这竖子这么快就承认了,只要你肯认,就不怕收拾不了你,杨政此时,心中大定。
端公打开一个老旧本子,念到:“祖训第十七篇:暗自拿人物品谓之偷,私取他人钱财谓之窃,.....族中倘有此败类之子,老成者当法言警戒,冥顽不灵者,家主必以祠法惩治逐出。”
杨政站了起来,对着祖宗牌位缓缓说道。
“好,端公写黄册吧:维天启甲丙年二月初七,杨氏升庵公之后代杨政昭告于列祖列宗之尊灵曰:有杨氏子孙杨鹏,舞象年华,自幼顽劣,不思进取......依照祖典第十七篇,将杨鹏逐出杨家...吾祖有灵,当感杨氏后人之弘传祖德,谨遵旧典....”
黄册便是与祖宗对话的工具。有事禀明祖宗神灵就写黄册上,然后端公烧掉,就算仪式完成。
“逐出杨家...”宗祠鸦雀无声,杨鹏内心是无所谓的,在这个家里反正不好过,继续呆下去可能还会有麻烦,离开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只是这逐出杨家....不知道有没有遣散费的?他手上现银的确不多...
但其他人不免有些踹踹,却不敢多言,这说逐出就逐出了,第一感受觉就是这家主的威严。
“好一个弘传祖德,谨遵旧典...”突然有人高声说道。
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衣着朴素的女子进了祠堂。
“十三妹,你来这做什么?”杨政喝问道。
“听说鹏儿病了,我今日特地来看看我那苦命的侄儿的,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场好戏...”这个女人正是杨明的胞妹,杨鹏的姑母,排行十三,杨家最小的一个女儿-杨彩娥。
杨凤娥生性泼辣。在家的时候,是杨鹏最亲的人,六年前外嫁去了阳城县,很少回娘家,今日赶巧了。
“姑母!....”杨鹏看见姑母来了,不由得眼圈红了。
杨彩娥抓住还跪着的杨鹏双肩说道:“鹏儿,不要怕,有姑母在,他们怎么欺负你,跟姑母说。”
杨鹏眼圈红并非作态,只是记忆里这位姑母一心一意待他,此刻见到亲人,有些感动。
杨鹏揉揉眼睛道:“姑母,是小侄不对,不该偷族里的地契去赌,叔伯们责罚小辈,让小侄能迷途知返,也是应当的,只是一事不明...刚才家规上说:冥顽不灵者,家主必以祠法惩治逐出。可小侄已知错了,并未冥顽不灵,为何家主还要将小侄逐出杨家?小侄要如何做,才能表明确有悔改之意呢?”
杨彩娥听见杨鹏这样说,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周围说:“听到了吗?冥顽不灵者,才逐出府去!鹏儿年幼孤苦伶仃,无人照看,才铸成今日之大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就这样一个未满弱冠的孩子,你们就忍心将这杨家的骨血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见众人不为所动,杨彩娥又道:“我虽已嫁出杨府,但我还记得杨家祖训第九篇:寡助者势孤,气馁者力弱,.....不仁之人,乃以其为弱也而欺之,族中有心主持风气者,当挺然仗义执言,以警此不良之徒,而族党亦因知忠厚之为贵也...在座的各位叔伯就忍心家主欺凌这无父无母的伶仃儿吗?”
杨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喝道:“十三妹,嫁出去的女,这祠堂可是你能进?来人,将杨彩娥轰出去。”
上来两个健妇,架着杨彩娥就往外走,杨彩娥大呼:“三哥呀!你开开眼吧!你的同宗正在欺凌你的遗孤啊!....”
坐在一旁的七房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对杨政道:“如若其他无事,小弟先告退,晚上还要温书...”
杨政不解的问道:“温什么书?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七房杨捷道:“庄子杂篇里,有篇盗跖,我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再回去温习一下...”
祠堂里大多都是读书人,儒家经典都是滚瓜烂熟,这庄子杂篇-盗跖是用来讽刺山间强盗盗跖,学习了儒家制世之道,却用来作恶。
可以用礼法道义得到好处,自己却不承担礼法道义的约束。杨捷用来讽刺杨政,大家都听得出来,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杨政涨红了脸刚要发作,忽听到祠堂门口一个苍老声音喝道:“我看哪个敢把我闺女轰出门外去!”
堂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杨政脸色一变,也站了起来....
只见杨彩娥挣开健妇,哭喊着扑上前去:“母亲!...”
门口一个皓首苍颜的髦耋老妇在两个丫鬟搀扶下,颤巍地走进祠堂
正是杨家老太公的发妻,杨政杨明杨彩娥的母亲,杨鹏的祖母-黄氏。
搀扶黄氏的自然有竹香,杨鹏进祠堂之前交代竹香就是让她把老太太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