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雄落在院子里,见院子里站满了手持刀棍的家丁,不远处堂屋门口,一把太师椅上,斜坐着一名萎靡青年。
这青年二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浓眉毛,粉白长脸,长得还算周正,但气质浮浪,眼神淫邪,穿一件月牙白锦缎直身,手摇金边红坠儿折扇。翘着二郎腿,用轻蔑的眼光瞧着他,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陈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罗雄大吼一声,提刀便冲向这青年,这时,眼前突然升起一张大网,瞬间扑到罗雄眼前。
罗雄迅速横刀劈向大网,竟然没被劈开!这网用桐油泡过的藤皮织成,可防刀剑。
只见五六个家将拖拽着大网盖向罗雄,瞬间将罗雄困在网里。
这时只听几声控弦之音!“嗖!嗖!嗖!...”几支利箭分别钉进控网家丁的胸口,头部,家丁仿佛被重锤击中,闷哼一声,被利箭的劲道带出好几步倒地不起。
高顺蹲在墙头,正沉着的将一支支羽翎箭像催命符一般,射向围困罗雄的家丁。
堂屋前的陈恪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转头就像内堂跑去。
罗雄一把将大网拖开,继续冲向正堂屋...
此刻,十余名手拿长矛的家将从两旁冲出,用长矛将罗雄团团围住,从内堂也冲出几名弓箭手,与墙头的高顺对射。
罗雄一声爆喝!抡起手中长刀一个转身,转瞬砍断刺来的长矛,跃起往前一扑,半空中挥舞长刀,刀光闪处,只见鲜血四溅,头颅飞起...
落地又是就地一滚,躺地挥刀,刀锋所向,砍断小腿无数,家将们丢下长矛,抱着腿惨叫声不绝于耳。
高顺也跳下墙头,半跪在地,将箭壶中的羽翎箭全部插在面前土里,沉稳搭弓射箭,只要耳边响一声控弦之音,前方必有人中箭惨叫倒地。
院子的的家将哪里见过这么凌厉的杀人手段!被杀得心颤胆寒,纷纷丢下兵器,落荒而逃,唯恐跑得慢了被射杀。
罗雄手中的刀锋划过一个倒地家丁脖子,只见划出一道血影。这个家将便垂下头,没了生气。
罗雄环看四周,遍地死伤的家将,除了他和高顺,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物,便在院里大声吼叫:“陈恪狗贼!给我滚出来!”声如雷动。
只听得一声控弦之音,电光火石间,一支冷箭从屋内射出。
高顺耳朵灵敏,隐约听道控弦声,脸色一变,转身扑向罗雄:“大哥小心!...啊!...”
高顺挡在罗雄面前,一支铁箭穿过他的胸口....
“高顺兄弟!”罗雄一把将高顺拉到边上。高顺瞪大了眼睛,口中猛地涌出一股黑血...
见到高顺胸口凸出来的箭尖闪着蓝盈盈的光芒,罗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毒箭!”...
高顺眼睛慢慢失去光泽,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住罗雄的胸口的衣襟“大...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说完,这只手便像一条断掉的藤蔓一般,缓缓落下...
罗雄压抑着内心的悲痛,任凭眼泪夺眶而出,轻轻抹下高顺不甘的眼睛:“好兄弟,等我!等哥哥杀完这些狗贼,便来寻你!...黄泉路上,你我兄弟结伴前往!...”
这时“嘭!”的一声正堂的大门被踹开,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汉子站在堂屋口,只见他身材高大,约莫三十多岁,双臂粗壮,手中拿着支硬木弩弓,正步伐沉稳地走下阶梯。
黑袍人用猎手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罗雄,随手扔掉手中的一只弩弓,缓缓从背后拖出一柄铁剑。
陈恪从屋内也走了出来,咬牙叫道:“人屠子!杀了他!给你三十两银子!”
黑袍人目光幽暗深邃,用一种轻蔑的语气道:“射死的那个值三十两银子,这个...我要五十两!”
陈恪跺脚道:“好,都依你!”
又恶狠狠指着罗雄叫嚷道:“给我砍死他!杀我那么多人!我要剁了他喂狗!”
这时其他家将也都围了过来,却只敢远远围着,不敢靠近。
罗雄一见来人的沉稳的步伐,就知道对方是个练家子,眼中的杀气代表他是杀过人的。
也放下杨顺的尸体,警惕得看着面对不断围上来的众人,从怀里取出一块白布,将右手和刀柄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同时,在这高门大户的后院一个柴房,一个黑衣女子手脚被捆在一起,吊在正梁上,这女子身材纤细,嘴巴里塞着一块烂布,一头乌黑散发垂下,挡住了脸。
柴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瞧瞧接近着女子,越来越近。
捆吊的女子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得能看见青筋的脸,弯眉下一双杏眼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来人。
“这位...可是皂英妹子?”来人有些怯生生的问道。
捆吊的女子,见来人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身穿着破旧的军袄,并不像这陈家大院的家将,便疑惑的点了点头。
这汉子连忙取出短刀上前,割断女子背上的绳索,将她放了下来,一边帮她解开绳索,一边小声说:“我是你哥罗雄的结义兄弟,我叫好郝摇旗...你哥正在前院寻那陈歪嘴的晦气,遣了我来救你...妹子别出声,快跟我走....”
这个女孩正是罗雄的亲妹—罗英,父亲是县衙的老衙役,因为家里穷,她从小就穿父亲穿破了的皂衣,虽然长到十四岁,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但从未穿过女装,在街面上,便得了个皂英的诨号。
一个月前,他父亲坏了三合镇恶霸陈恪陈歪嘴的私盐生意,被这陈歪嘴打得奄奄一息,还要她家赔银子,她这才给在陕西的哥哥写了求救信。
可怜老父亲伤得很重,抬回来没几日,便撒手人寰了,可这陈歪嘴还是不依不饶,没钱就要抓皂英去卖了抵赔银子钱。
这皂英从小和哥哥一起练武,懂些拳脚,被逼急了,便打伤陈家的家将,跑上门去,要为爹爹报仇。
但毕竟是女流,没几下就被陈家的家将打翻在地了。
这陈歪嘴见她长得标致,起了淫心,要轻薄她,不料被她咬伤了手,便一直把她捆在这柴房内,几日来不时有妇女前来游说她,要她从了陈歪嘴,做他的第七房姨太太。
现在见到是哥哥的兄弟来救她,皂英心中委屈如洪水决堤,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只能狠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郝摇旗抓住皂英的双肩,关切道:“妹子别怕!和我们一起来的还有高顺兄弟,他箭术了得。妹子和爹爹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现在还是出去要紧...”
皂英只是不住的点头。
二人出了柴房,没走几步便被后院的妇人发现,一群家丁围了过来,郝摇旗将皂英护在身后,随手抓了一根晾衣服的竹竿,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郝摇旗一根杆子耍得虎虎生风,被竹竿劈中的家丁不是飞出十几步远,就是被抽得皮开肉绽。手拿短刀棍棒的众家将们被打得不敢靠近,二人一路打到后门口,后门已经被人人用铁链锁死。
郝摇旗退后几步,用身体狠撞木门,没撞几次,厚实的榆木板门便被撞的散了架。郝摇旗和皂英夺门而出。
出了门,郝摇旗便背起皂英,飞奔而去。
走了没多远,见后面再没人追来,郝摇旗从怀里取出一支烟花,用火塞子点燃。
一支烟花穿天飞起,发出啸叫。传得很远...这是他在通知罗雄他们,他已经安全的救出了皂英。
此时的罗雄,已经被割成了一个血人,与他交手的黑袍汉子,剑术超绝,并不直接与他对决,总能出其不意的用剑割伤他,又躲到手持长矛短刀的家将身后。
后面又有不断的有身穿短打的汉子,从外面赶来,手拿铁链长刀加入战团,体力不支的罗雄渐渐变成了困兽犹斗,被一群手拿兵器的人围住,要不是长刀是绑在手上的,只怕早就被踢飞了。
这时候听到远处传来烟花窜天的声音,罗雄吃力的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烟花,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陈恪你这缩头乌龟!有种下场与你罗爷爷战上一场!”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重重地钉在罗雄胸口...罗雄一个踉跄,抬头,见那陈恪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正在搭着第二支箭。
罗雄掰断身上的箭杆,大喝一声,拖起刀,冲向陈恪。
又是“嗖!”的一声。一支箭重重地钉在罗雄的右腿膝盖上。
罗雄此刻浑身都在滴血,胸口的箭伤,血流更是如同小溪。
“啪!”地一声他掰断膝盖上的箭杆,一双豹眼射出骇人的冷光,盯着陈恪道:“你这狗贼!只会放冷箭...来来来,把头伸过来,吃你罗爷爷一刀....”
说着罗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拖着右脚艰难地走向陈恪。
陈恪正在搭第三支箭...
这时那黑袍汉子突然跃起,一剑从后面向罗雄劈来,正劈在罗雄颈部,罗雄头颅被砍飞,一股血箭从颈部喷涌而出。头颅落地,骨碌碌滚到陈恪脚边。
陈恪一脚踏住罗雄的头,扫兴地叫骂道:“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谁让你砍了他!老子还没玩够呢!”
黑袍汉子收起铁剑冷眼对着陈恪道:“陈公子,够了!...这也是一位好汉!士可杀不可辱!”
陈恪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这西南最大的盐枭,人屠子袁天飞,也有心软的时候!”
那宁袁飞并不理会陈恪的调笑,用幽暗冰冷的眼神望着他:“袁某只为钱杀人,只要有人出的价格合适,要我杀你!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