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李军基本都在床上度过,头上的伤,着实不轻。
大夫隔天会来给他换药、把脉、再开些汤药。竹香每天伺候他洗漱,送饭和煎药。除此之外,就是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来瞧过他。
李军,现在叫杨鹏在头不那么晕,伤口不再那么疼的时候,也会在府上转转,把记忆里的人、事和现实结合起来。
杨家在嘉庆年出过一位状元,是四川第一位状元。历朝都有人在朝廷做官,耕读传家,是川西南的名门。
杨家大院九进九出。仆从、杂役、长短工,丫鬟,婆子、门房、家丁众多。
走进大门就能看见一个大湖,夏天开满荷花,可以泛舟采莲。大湖边一条近百米的长廊,长廊雕梁画栋古朴清幽。
走过长廊才算进杨府的大院,湖边种满了桂花树,所以杨府还有个别名叫-桂园。
杨家人嫡庶加起来一共有七房,二房有人在外做官,杨鹏所在的三房,人丁最为凋敝。
杨鹏的父亲杨明是嫡三子,年幼不喜读书,好勇斗狠尚武。万历三十四年,四川闹苗乱,杨明领着乡民成军自保。
朝廷派大军入川灭苗匪,杨明和剿匪总兵官刘綎攀上了交情。刘綎见杨明治军有方,便鼓动他从了军,授武德将军。后来辽东后金起兵造反,杨明随大军北上。萨尔浒一战大败,杨明便失去了音讯。
总之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音讯全无,按照大明律失踪五年就算死亡,天启元年,杨家祠堂里有了杨明的灵位。
杨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生母。
他是遗腹子,出生的时候,母亲就亡故了。父亲曾再续一个填房,填房抚养了杨鹏五年,也就改嫁了。
杨家二房只有杨鹏一根独苗,靠姑母和老夫人照拂长大。
杨太公前些年仙逝,现任家主是长房长子杨诚。
杨诚为人心胸不算豁达,有些不苟言笑,杨家上下数百口唯他马首是瞻。
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杨家的家主,杨诚。
杨诚去CD府,拜会在衙门就职的昔日同窗好友,顺道是去考察儿子学业。
他有两个嫡子,都在CD府锦江书院驻读。
大儿子杨洪性格随他,少年老成。只是学业上只能算平庸。次子杨清天资聪慧,为人乖巧,读书过目不忘。学院的先生们都交口称赞,对他青睐有加。
今年小考,老大杨洪虽说文章一般,也勉强上了长案;次子杨清一篇八股做得花团锦簇,老父母颇为嘉许,点了个头名案首。
院试在即,杨清的座师都表示杨清是本府难得的读书种子。生员必是十拿九稳,只看能不能再拿个案首。
老大呢?只要题目不是出得特别生僻刁钻,也问题不大。
总而言之,杨政对这种局面是满意的。
这些年族内后辈人才凋零,各房的子嗣,都是些避劳就逸,资质平平的无能之辈。还出了个五房那样的,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十毒俱全的忤逆子。真是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长子杨洪侥幸能过了院试,也就算到是头了。次子杨清是一定会走仕途为官的。
杨政已经和在衙门的好友说好,有捐监生的名额,给他留个缺。到时候,给了杨洪,让他到京城国子监历练几年。回来便也是举人老爷,以后接他的班,在杨府做个家主。
两兄弟一个在外为官,一个在家为主,二人遥相呼应,再没人能撼动他大房在杨家的地位。
主意已定。马车内,杨政神情冷漠的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意.....
“老爷,您回来啦!”家主回府,管家忙上前问安。
“恩...我走的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杨政边走便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四天前,在县里,三房的鹏少爷把四房的春少爷给打了....三天前鹏少爷又突然落水,好在被一菜农救起....头受了伤,这几日也逐日见好。”
“又是这个灾星...简直是我杨家的笑柄,怎么不淹死他...”杨政最不喜这三房的少爷,要不是老太太护着,早把他逐出府了。
这时,一个丫鬟神色慌张的跑来。
“啊!老爷,不好啦!二姨奶奶她,她上吊自尽啦!...”
杨政见是自家院,妾室的丫鬟丁香,向他跑来。
“快带我去!...”杨政心里一紧,和丫鬟一起,快步跑回自家院里。
王小香是杨政新买的妾室,长得螓首蛾眉,杨柳细腰,肌肤细滑如脂十分美艳。床笫之事更是绿树带风翻翠浪,花样又多,常常让杨政欲罢不能,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此刻王小香的厢房站满了人,王小香躺在一健妇怀中,眉目紧闭。健妇正在掐她的人中。
杨政看见梁上系着一条绸缎,地上有打翻的矮凳。
“啊....!“一声娇喘,王小香睁开了双眼,看见自家老爷站在身旁,双眼一红。
“你们为何救我,为何不让我去死个干净....!”
说着推开健妇,又要去撞墙。
杨政一把拉住她,王小香顺势扑倒在杨政脚下,抱着杨政的双腿哭道:“老爷,妾身已无脸面再活在这世上,妾身唯有下辈子再服侍老爷了,你就让妾身去了吧...!”
“脸面?”
杨政双目一横,冷声对着满屋的下人族亲道:“你们都出去吧...”
满屋的人瞬间走得无影,丫鬟丁香顺手从外面关了门。
“小香,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定要寻死腻活?”
“前几日,老爷不在,我无意中看见三房的鹏少爷,鬼鬼祟祟进了老爷的卧房,便跟了进去....”王小香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见他竟偷偷打开了老爷的壁柜,手里拿着一沓地契房契。”
“果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小贼!后来呢?”
“后来他....竟然轻薄与我...!”王小香掩面而泣。
“你....从了他!”杨政抓住王小香双肩,一张脸骤然变得青紫,双眉怒竖,急问道。
“小香出身卑微,但也懂得礼义廉耻,怎会忍受这等有违伦常之事,妾身以死相抗,他才作罢...”
“哦....”杨政略微松了口气,如果真发生这种伦常大扭之事,叫他面目何存。
“继而鹏少爷威胁妾身,如果把他偷拿房地契的事情告知他人,他就诬陷妾身勾引他,要叫大房身败名裂...妾身害怕...只得见他拿走房地契,却再不敢言...”
“你可曾看清,这个小贼拿走的是哪些房地契?”
“其他的没看清,有一张好像是会仙酒楼的。”
这时,管家杨四六在门外恭声道:“禀老爷,阳城县会仙酒楼的管事来报,今日上午来了一群凶汉,拿着酒楼的房契地契,称六少爷已经把酒楼抵押给了他们,限三日之内,酒楼的一干人等全数离开....酒楼管事的要小的来问一声,可有此事?....”
“砰!....”
杨政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恶贼!...不除去此獠我杨家永无宁日!”
说着推开厢房门,对屋檐下的杨四六道:“管家,准备香案。到庄里请九叔公来府,通知杨家各房老爷太太,还有我杨氏宗亲族人,下午申时都到祠堂,今天我要开祠堂,行家法!...”
王小香瘫坐在地还在哭泣,假意用手绢擦拭眼泪,眼神却无半点伤悲了,与那杨四六一个对视,都会心的略微点头,狡黠一笑。
杨鹏正在房中午睡,忽听门外一阵吵闹。
“让我等进去!”有人闯进院里。
“大胆!少爷正在午睡,吵到少爷休息,你们可吃罪得起!?”是竹香的声音。
“家主要我们带六少爷去宗祠问话,你给我闪开!”管家杨四六蛮横推开竹青。
内房的门帘被撩开,几个健仆和管家杨四六走了进来。
“四六...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这可是我的内房,就算老爷老太太都不能随便闯入。在你们眼里,可还有一点尊卑?”杨鹏躺在床上缓缓的说,声音冷若寒冰。
几个健仆心中惊慌,退到内屋门口,低头站立,眼睛斜看着管家杨四六。
杨四六也慌了一下神,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心想“今天这关,这六少爷无论如何是过不了了,最轻的也是个驱逐出府。”
便拱手道:“大老爷让我们来请六少爷到宗祠问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六少爷多包涵....老爷们还等着呢!还请少爷赶紧跟我们走吧。”
嘴上恭敬,可脸上却带着嘲讽和不屑的神情。
“哼!...狗仗人势的下贱胚...滚出去!老子要更衣了。”杨鹏喝道。
竹香推开堵在门口的杨四六,进屋帮少爷拿衣服,也对杨四六喝道:“还不快滚!”
杨四六恨恨的,一挥手,和几个健仆一齐退出了内房。
杨鹏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下,便走出房门,杨四六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六少爷,请吧...”
杨鹏似乎鞋子里有东西有些膈脚,左手便抓住杨四六的肩头保持平衡,右手把左脚的鞋子脱了下来查看,杨四六并没在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鹏猛然将杨四六拉到身前,右手拿着鞋子“啪啪啪!”左右开弓,鞋底子狠狠抽打在杨四六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