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已经有一会儿了,月明星稀。A市街道早褪去了先前的息壤,只有为数不多的车辆还在穿流。
“砰~!砰砰~~!”几声枪响划破夜空....
“嘭~....!”一黑影从一会所三楼窗户跳下,落在先前垫好的三层纸箱上。迅速从旁边垃圾箱内拿出一套衣裤换上,左右张望了一下,转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
“现在插播一条特别新闻:本市9.12特大杀人案刑侦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
A市电视台正在午间播报的美女主播,接过一篇稿子念了起来...
“警方多方取证调查,基本确定犯罪嫌疑人,是本市机械厂职工李军,并在其住所搜出制造枪支弹药的资料,和其他与本案有关的物证...”
“李军,现年27岁,曾是某边防的一名特战大队成员,转业后在我市重型机械厂做产业工人....警方提醒广大市民,该嫌疑人极度危险,身上有可能携带枪支等武器....”
(屏幕上出现一张二十七八岁,面容棱角分明,俊朗略带戾气的大头照)
“如果谁发现该名男子的行踪,请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我市警方悬赏十万缉拿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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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一个月夜,云贵高原的雪峰山。
一个黑影快速在山间的树影中移动,行动如黑豹般敏捷,只有脚下的枯叶断枝被踏得嚓嚓响....
半里外,无数的荷枪实弹武警,成扇形,急速向山里搜索前进,手中牵着的狼犬狂吠不止。
山下一辆警车旁边,一名中年民兵连长望着夜空半响不说话。
今晚夜空太亮了,有几颗星星排成一线,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民兵队长小声自语道:“七星连珠....”
在当地有种说法,叫天上七星连一线,地上人间有巨变....
“指导员!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还是把人先撤回来吧,他走不远,明天再调两个中队,把雪峰山区包围起来,拉网搜索,肯定跑不掉的...”
“不行!...”
指导员回答斩钉截铁,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光深邃。
“你不了解他!大山....就是他的巢穴,如果不死死地咬住他,等到明天,保证我们人毛都捞不到一根....”
“轰隆隆!....”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阵闷雷,所有追踪的警犬全趴在地上呜咽,夹着尾巴瑟瑟发抖,怎么拽都不动弹。
奔逃的李军已经到了雪峰山镜面湖。这是个高原湖泊,湖水清澈见底。
只要越过湖水,就是下山的路,有几条国道通往各地,很难再被追踪到了。
但李军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见平日安静如镜的湖水如今像煮开了锅的沸水一样,翻腾着巨浪,在湖水的中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发出恐怖的轰鸣,正高速地旋转。
湖水周围的树枝砂石被漩涡的吸力卷上半空,又被吸入漩涡...
“啊!....”
李军也被强大的吸力吸到半空,跟着旋转,一头栽进了漩涡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军醒了.....
准确的说,他是被呛醒的,当他有了意识,呼吸的第一口,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冰冷的水。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明媚的阳光,而是无尽的黑暗。
吐了一串气泡后,李军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告诉他一件事—他,在水里。
挣扎片刻,李军还发现,他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体无法正常的伸展....
“冷静...冷静...!”李军开始四下摸索,他是在一个类似麻袋的物体里面。
好在边防特种兵训练科目里,有一项就是水下麻袋求生,没有刀具,身体有切割作用的只有牙齿。
李军用牙齿咬住一块麻袋,用尖牙死命搓,片刻搓出两个麦粒大小的洞。编织物是有弹性的,李军使劲把两根手指挤进小洞,用尽全力一斯,一股水流冲击到李军脸上,麻袋被斯出一道口子。
肺部憋得异常难受,水刺骨冰冷,李军冻得开始麻木,凭借求生的本能,李军钻出了麻袋,努力不断往上游。
终于,头颅冲出了水面,他大吸一口气....空气此刻是如此的珍贵。
李军左右望望,他应该是在一个大池塘里。
李军上下牙不住打颤,四肢也软绵绵无法使出一点力气,好在意识尚存,借助舒缓的水流,慢慢的划向岸边。
当双手触碰到坚实的堤岸时,李军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四肢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大脑意识开始迷糊,好想睡觉......
耳旁仿佛有吱吱嘎嘎的声音....
凌晨时分,天边才现鱼肚白
新都县,城西,桂花街。一个中年汉子正喘着大气,背着一个少年飞奔着.....
“哐哐哐.....!”
“杨府的!杨府的快开门啊!”
一户高门大院,门口一对巨大抱鼓门墩,厚实的朱漆大门上钉着三排门丁。一个老汉正大力拍打着门上的黄铜门栓。背上背着一个湿漉漉的少年。引来临街几声犬吠。
“嘎吱...“门开一条缝,探出一个眯瞪眼的干瘦老头。
拍门老汉他认得,是经常给府里送菜的菜农老刘
“我说刘菜头!鬼在撵你呀?这天还没亮,你大呼小叫的干嘛?吵着老爷太太们,你可吃罪得起?”老头是杨府的门房。
“哎哟我杨大哥!不是我,是府上的公子...溺水啦!还昏着呢!赶紧给瞧瞧!”
刘菜头急得双脚跳,赶紧从背上扶下用破棉袄裹着的少年。门房老头凑近瞧...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湿漉漉的沾着头发,紧闭着双眼,这不是府上的六公子吗!
老头赶紧接过少爷,转身飞奔进府,大呼小叫开“府里的,赶紧起来,六少爷溺水啦...!“
“啊...嚏!那...杨哥!...我的袄....”
刘菜头打了喷嚏,刚才跑得一身汗,现在寒风一吹,还真是冷。
“我的独轮车和一车萝卜还在堰塘边呢....”
刘菜头双手抱肩,蹲在门口....头顶高悬一块檀木匾额,上写四个大字...
状元及第
当李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有点热。
他睡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盖了两床厚厚的锦缎棉被。
李军转过头,打量这间屋子。
纸糊的窗格正对着床,窗格下是长条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笔架纸镇,几摞线装书。
书桌上还摆有一个香案--牌位、香炉、烛台、供果一应俱全。
书案旁边是古色古香多宝格,,墙角是红木浮雕大衣橱。
眼睛扫到的地方,没有一件现代感的物件....
“呵...谁救了我?这主人的房子古色古香的....”
李军试着伸伸胳膊,伸伸腿儿....都还好,就是头好晕得厉害,一摸,发现头缠着布条,后脑勺肿起一个包,摸一下都痛。
“我的行李呢?里面可有管制刀具的,还有我的枪....”
李军猛然觉醒,他还是逃犯....
“艾哟!....头好痛...”
一些记忆片段涌入他的脑海:天启五年...巴蜀新都县杨府...我是杨鹏...杨府的六少爷!
什么情况?为何有两个记忆?
突然从房间另一边,窜出一个道士模样的人。
又黑有瘦,留着山羊胡须,右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左手拿着一张黄纸符,双手左劈右刺。在床前鬼上身一般上蹿下跳,口中念念有词好似唱大戏。
那道士表演得太投入,完全没发现李军已经坐到了床边...
只见老道士停下来,将手中的灵符用烛台蜡烛点燃,在空中晃悠几下,又迅速把烧成灰的灵符,塞进书桌上一个水杯里,继而端起水杯大口喝起来....喉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是在涑口吗?我去!....太不卫生了”李军心里想
老道士突然装过头来,面对着李军.....
“噗!....”
一口灵符水喷了李军一脸,当时李军还惊愕的张着嘴...
“你大爷的.....”李军恶心得想吐。
“妖孽!看剑!”
道士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李军,以为逼出了恶鬼,直接一剑刺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床边的李军,上身迅速后仰,双手和十夹住刺来的桃木剑,卷腹收腿,弯曲的双脚,条件反射的来了个...兔蹬
“哎哟....!”
“哐嘡!...噗!...”
麻杆一样的道士直接被踹上书桌,打翻香案,又撞破窗格,跌到窗外。
“啊!....”
窗外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李军起身踉跄扶墙走出房门。
院子里,几个女子正提着裙角,慌不择路四处逃散。
还有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家丁,聚拢一处,抱着木棍,个个正瑟瑟发抖看着他。
“啊...嚏!”
外面凉,才从床上起来的李军被窗口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鬼啊!”
几个家丁纷纷抛掉木棍,转身四处逃散....院子瞬间只剩下蜷缩在地上呻吟的老道士。
“哎哟!....疼!....”
脚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地上的道士卷缩得好像一个虾公。
“你...没事吧?”
李军蹲下身子,想探下道士的鼻息。
不曾想道士一只手突然探出,抓住杨晧的脚踝。
“怎会没事...贫道好心为你驱邪,用尽十层十的功力,终将邪灵驱走....”道士的声音轻飘发颤。
“你却恩将仇报,一脚把贫道踢成内伤....可怜贫道修行数十年得来的法力,被你这一脚散去七八分...你不赔个一两....不,二两银子,这事儿没完....”
老道士面如死灰,好像随时会断气的样子,但抓李军脚踝的手却刚劲有力....
“我靠!这古代也有碰瓷的...!”
李军甩开道士,不再理会。对着院里喊道:“谁把这老道士弄走.....还有,快饿死了,有饭菜送些过来些!”
在残存记忆里,这杨鹏,就是个跋扈之人。
这用点力说话,就牵扯着头痛。李军一抬脚,又踉跄的回了房间。
李军坐在书桌前,拿起一面铜镜,铜镜照出来的效果好像朦胧版哈哈镜。颜色偏黄,人影模糊。
不过,也能看出,镜中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两道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有些苍白。姑且算是个有点英气的美少年。
这时,房间的布帘子被撩开,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腼腆少女,头梳双丫髻,短袄长裙,一副丫鬟打扮。双手端着食盘。一双清亮的眸子却在偷瞄着李军。
李军认得她是自己的婢女--竹青....
一海碗稠粥,两碟小菜。李军西西呼呼吃得很是香甜,小坠子在一旁收拾道士留下的香案法器。
转眼吃完,李军问小坠要再来一碗。
“吴大夫嘱咐过的,少爷要是醒来,可吃些粥水,但要有节制。少爷昏迷三天了,肠胃受损,不可多吃的.....”竹青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
李军扶着头,拉住竹青的衣袖道:“小青,我昏迷多时,很多事情记不清来了,你能给我讲讲吗?”
“六少爷有什么不记得的只管问竹青便是,竹青知无不言的。”竹青小心的回答道。
“我是怎么回府的?为啥有个道士?”
“六少爷是大前天早上让买菜的刘菜头给背回来的,说是在城外堰塘看到的少爷。刚背回来的时候样子可怕人啦!....好在医治及时。”
“少爷,你可不知道,前两天你吓死人了,浑身烫得怕人,每天说胡话,嚷着要杀人报仇,嚷得前院都能听见...还念叨什么小慧,岳父啥的....,老夫人说怕你是撞了邪,差人去城隍庙请了道士来.....”
“那道士来了,说少爷被水里冤魂迷了心窍,说得有板有眼的。”
“这明朝的道士,真能忽悠....难怪明朝皇帝都能被道士忽悠了”李军轻轻摇摇头,心里想。
“府里的下人们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哼!我才不信这个道士的鬼话呢!”丫头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还是吴大夫说得对,六少爷是头受伤,染了寒气,发烧了,吴大夫还说今明两日,少爷就会醒来,一点没错....”
小丫头突然一拍脑门儿“哎呀,我该去给老太太禀报了...少爷身体虚弱,还是先躺会吧。”
说着,将李军扶到床边,伺候着躺下,便急急的端着物件退了出去。
“五钱银子绝对不行....!”
李军忽听门外传来呱噪声。
“且不说贫道驱走恶鬼,还了你一个明白人!”
李军听出来是老道士的声音,不过现在是气韵十足。
“单说你家公子那一脚。足足散去了贫道七成功力。那可是吐纳参禅苦修得来的!”
“这一脚,贫道至少休养半年。这汤药费,误工费......“
“这是一两....六公子平安就是大喜事,老太太说了,多出的银子算是赏赐。”这是竹青的声音。
“谢老夫人赏!祝老夫人身体康健,儿孙满堂!祝青儿姑娘越来越水灵,早日嫁个如意郎君...哈哈。”
“你这老不正经的,多得了银子还贫嘴!小心我禀告老夫人,把银子收回来...”竹青嗔怒道。
“得得得,说吉祥话还被训斥,那我不说了...阳城县,城隍庙向南三十步,就是小道的摊子,府上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城隍庙找我...”估计这道士拿了赏银,声音也变得谄媚。
便提着一串法器,丁零当啷的走了....
李军沉听了会儿,虽是回到了古代。貌似自己,在后世犯下的杀人罪,也就此揭过了。不用再东躲西藏,未尝不是好事。便又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