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庙门之外,但见星月无光,云层低垂,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俨云峰此刻只想尽快逃离此地,于是将手中得来的那书胡乱塞进怀里,便足不停步,在那荒野间乱走。跑了不知有多久,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已是双腿脚酸软,浑身冒汗,他便停下少歇,回头去看那破庙之时,暗夜中已瞧不见了。此刻性命交关,离那破庙越远自己便也越是安全,如此想时,便又继续向前。
夜深风寒,冷汗早将衣衫浸湿,那衣衫仿佛是水洗过的,黏湿滑腻、紧贴身背,经风一吹,彻骨冰冷。但现在也无心理会这些,只好抱紧双臂又行,又不知走了多远,突然脑中闪念,想道:“这些人都是我南行之路所遇,他们显然也是要往南走,我若还是向南而行,岂非正撞着他们?”自觉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却不想这想法中是否更有纰漏,赶紧停下脚步,想着该往哪儿去才得避开这些魔王,自思道:“我为躲避寒冬南下,如今遇见了这群凶神恶煞,只有反其道而行,才不致落在他们手里,如此只好一路向北了。”
想到为避灾祸重要北上,也算造化弄人,劳人心力,想道:“向南顷刻便会毙命,向北虽有严寒相逼,却不致马上便死。如今迫我北上,想是我命该如此,何不就碰碰运气,假使侥幸活了下来,这命就算白得来了的。”想通此节,便辨明方向改道北行。
他连日来辛苦赶路,再加上走的地方穷荒,讨来的食物十分有限,很多时候都吃不饱。今天便没吃饱,又受了这半夜惊吓,腹中早就饿的很了,可逃命要紧,已管不了那么许多,只好等挨到天亮,碰见人家,再讨要些剩饭。心中憧憬着天亮之后有热饭果腹,当下觉得好了许多,于是继续赶路。还没走出多远,前面枯草中嘁嘁喳喳的微有异响,良夜寂寂,不觉一吓,不知草间是个什么,停下来不敢再走。等了半天草中也没见钻出活物,那声音窸窸窣窣响了一阵,游向了远方。他常年在外行走,知道荒野中多鼠鼬之属,适才那响动多是此类。轻吁一口气道:“是我太过紧张了,画影杯弓,俱成蛇影。”又自我安慰:“已离是非地,何必自惊扰。”深吸了几口气,心下略定一些,要继续赶路,可是张眼一望,前面枝桠怪伸,看着像是一株盘虬生长的巨树。他平时见了也不害怕,可是今日看着却有几分畏怯。走到近处看时,见那树毫无生气,看着也不张牙舞爪,并不使人害怕。他浪荡了这许多年,旷野深林、破庙山洞均是常宿之地,这些不知经见过多少,从来也不觉得害怕。只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人们相互斫杀,今晚遇见,自是惊惧。却也知道张兴华所言非虚,话中有几分真意,便也有些心向往之,也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好在那沉沉暗夜中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