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夜宿晓行的走了几天,虽也侥幸不曾冻死,但觉得天气也并没有变得和暖,反而更加寒冷起来。俨云峰疑心自己走错了方向,可是辨识之后的确是向南而行,只好继续向前。
这日行到晚间,突然刮起了大风,冷风似刀一样切割着肌肤。俨云峰身上的衣衫单薄,经夜风一吹,只觉那冷仿佛蛊一样种进了骨髓。眼见前面灯火辉煌,好像是座大城,但其实城门已闭,无法进城,便想:“今夜暂且宿城外,明日一早再进城里。”当务之急是寻找个栖身之所,四下看了半天,见不远处隐约有间屋子,只是暗无灯火,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他独居久了,并不觉得害怕,便朝那屋子走去。走到近处看得分明,残破不堪,原来是座荒庙。
庙中无人,只有些泥胎木塑的佛像东倒西歪,到处蛛网封结,墙体剥落。他走了一天,早已累的很了,便胡乱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看着那些暗影中的泥像,心想不知他们在这个庙中已守望了多久。开始时受人供奉,享尽奢华,现在却是这样的落寞,再也无人观瞻。只有像他这样的过客偶尔一顾,却便也匆匆离开。正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他惊觉站起,躲在门后向外张望,只听呼斥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好像吵架一样,可是又看不见人,且离得远了,那些人口中说些什么也听不太清楚。俨云峰心想:“听声音这些人离此尚远,不知会不会是来这里的。”他不想生事,但觉半夜扰嚷,并非善类,想要就此离开,可外面天寒地冻,又该去往哪里,只好希望那些人不要来此。谁想呼喝之声越来越近,偏偏就是朝着这里来的。俨云峰“哎呦”了一声,赶紧跳上供桌,藏到供桌上的佛像后面,才刚藏好,只听脚步声响,已有两个人跑了进来,黑暗中看不清楚来人模样,只听其中一人道:“嗨!晦气,是座破庙。”另一人道:“只顾叹气作甚,铁奇峰的人阴魂不散,我们快找出路。”
二人正准备要走,追赶的人却已跟着进来,一个女声大声斥道:“鼠辈哪里走,秦师侄……”她话未说完,之前说话中的一个道:“既然无法逃走,便拼个你死我活。”说完便向她扑了过去。“丁零当啷”一顿乱响过后,二人各自退开,那女声道:“暗中偷袭,卑鄙!”袭击她的那人仰天打个哈哈,道:“我们本来就是‘鼠窃狗盗’,生在暗中,你是第一天知道我二人吗?”那女声“哼”了一声道:“任你伶牙俐齿,今天也休想逃得性命,你二人为害西北多年,今天既然犯到了我秀云观的手里,哪里还容得你们逃走。张师弟,点起火来,让这一鼠一狗见见光。”她吩咐完之后,后面一人伸手取了地上的一根断木,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只见一道光焰闪过,那断木便燃了起来。他依法施为,又用同样的方法点燃了另外四根断木,将他们分送在另外四人手中,破庙中立刻被照耀得如同白昼。先前说话那人道:“好一招‘燃魂手’。”
俨云峰偷眼去瞧争执中的双方,只见门口挡着五人,都作道士打扮,身穿黑色道袍,手中各挚长剑。一个中年道姑眉峰若蹙,冷眼瞧着面向她站着的二人,并不向别的地方看上一眼,其他四个则都是男子。被围着那二人背对着他,看不到面貌,但他们一个身材臃肿,一个却瘦的像根竹竿。俨云峰一见他二人的背影就对他们没什么好感,想这二人形象难看,容貌也必猥琐。
那中年道姑道:“亏你识得此招,却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去我秀云观偷盗。”那瘦竹竿道:“我识得此招才这样大胆,如若知道这秀云观中居然更有你这等美人,我只怕要更加大胆。”这话明显是轻薄那道姑,那道姑大怒,一甩手一道白光泛起,冲向那个瘦竹竿,那瘦竹竿向一旁闪过,步法有些慌乱,却也强自站好。那中年道姑旁边一人拉住她道:“师叔不必为人所激,他不过是临死一搏,逞口舌之快,想让你我动气,气浮则乱,不可上当。”那身材臃肿之人道:“还是陆见琛陆道长识见不俗,想来是秀云观后一辈中夭矫不群的人物了,我娄金狗佩服。”说完一指他旁边那人道:“想来你也认识我这兄弟虚日鼠了,他也是极佩服的。”虚日鼠听他替自己说话,不乐意道:“你怎知我佩服他?”娄金狗道:“你我兄弟同心,我既佩服他,想来你也是佩服他的。”虚日鼠怒道:“话是不错,他那招也很厉害,可我偏偏便不佩服他。”娄金狗道:“既然知道他的厉害,为什么却不佩服他?”虚日鼠道:“我佩服谁都不会佩服这些牛鼻子道士,就是被他杀死,我也不服,你待怎样?”
强敌环伺间,二人突然为了这些小事争吵起来,秀云观的人都哭笑不得,俨云峰也觉好玩,心道:“原来这二人以鼠狗为名,还行这样的事情,倒真是‘鼠窃狗盗’,名副其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