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云峰一夜都无好睡,总是在似梦非梦之间挣扎。
第二天一觉醒来,觉得浑身冰冷,从屋顶的残破之处向外望去,只见朔雪纷飞,鹅毛乱舞。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坐起来时,身上裹着的一件藏青色长袍顺势从身上滑了下去。俨云峰看那粗布面料异常熟悉,但却不是自己所有,印象中是张兴华的衣服。他向旁边一瞧,只见张兴华匍匐在地一动不动,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心想:“他怎把自己的衣服给了我呢,这冷天冻地的,怎么抵受得住。”站起来走到张兴华的身边,将那件长袍盖回到他的身上,以为他会醒来,谁知张兴华却一动不动。俨云峰伸手推他一下,想叫他穿好衣服,哪知着手处异常冰冷,毫无体温,由不得“咯噔”一下,慌忙缩手,想要叫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没有问他的名字,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好含糊称道:“老伯伯,醒一醒,老伯伯,请醒一醒。”
推了半天都毫无反应,俨云峰瞧见昨天晚上生的火堆已经被雪打灭,柴堆附近黑水乱流,心道:“我昨晚明明没睡踏实,怎的老伯将衣服覆在我的身上我竟不知,难道真的是在梦里?”伸手一探张兴华的鼻端,哪里还有呼吸。俨云峰一吓坐倒,猜想张兴华定是半夜醒来见火种已灭,怕他冻死,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他罩上,保全了他的性命。想到他舍已救人,眼中流下泪来,喃喃自语道:“老伯,你是为我而死,我这条命是续你之命,可我自己都朝不保夕,可叫我怎么还你呢?”本以为自己去日无多,现在却被个陌生人所救,反而糊里糊涂的得了性命。他想:“老伯舍命救我,我便要好好活着,他叫我离了这里,这便算做是他的遗志,我便遵听他的吩咐,去个大城,即便死了,也算还了他了。”想完觉得轻松了一些,擦干眼泪,看着张兴华的遗体,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想将张兴华的遗体掩埋,让他入土为安,可是北地不同于南方,冬天的时候,土冻十丈,有铁锹尚且挖它不动,何况徒手。他一个孩子没有什么主意,但要说放着不管,任他的遗体被下山觅食的山猫啃食却又不能。忽然灵机一动,觉得不如将他随火而化,想他挣扎了一个寒冬,却终究没有品尝到暖春的滋味,死后便让他舒服一次。也不知道这主意好是不好,没有人可以商量,便自作主张起来。他将张兴华的遗体搬到干净之处,将他那件长袍穿回到他的身上,心想:“这是你的衣服,便还是你穿着吧,这样的冷冬,你也需要它挡挡风寒。”将他的遗体草草遮了,点一把火将那间破屋子点着,心里想着:“这里也无人居住,你说是你的,就让它随你去吧。”
俨云峰在火光冲天而起之时祝祷完毕,站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开,可是天大地大,不知该走去哪里。之前因听人说过越往南走越是和暖,想了半天,要想活命,还是南下的好,至少不致冻死,少了一份挣扎,也算自己拼力一试,对得起张兴华了。想好之后,便朝南方迈进。他也不管大路小路,总之有路便行,遇到人家讨些剩饭,行到晚间,随便找个栖身之所安歇,第二天醒来,仍旧是足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