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已近雾柳镇,虚日鼠道:“收了‘影幻身’吧,我们走路进城。”二人停下脚步,不再疾奔,娄金狗对俨云峰道:“小子,我们马上就要进城,待会儿放你出来,你要对我二人一步不离,若不听话,便如同此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将路旁的一棵大树树挥拳击断,这才放下背上口袋,解开绳索将俨云峰放将出来,并指着大树的断裂之处道:“你可看见了,若是打在了你的身上,那会怎样?”俨云峰看着那被他用功摧折的断木,赶紧点头如捣蒜,道:“我记得了,定会寸步不离。”虚日鼠又厉声说道:“你最好看清楚些,如若你想逃走,我们可不跟你废话,立时便叫你身首异处,便如同此树,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俨云峰点头以示,娄金狗对虚日鼠道:“他身上连一点粗浅的功夫都没有,如何能够脱离你我掌控,别吓坏了他,我们进城吧。”
此刻正是申末酉初,城门还未关闭。三人并排沿着官道向城中走去,天色向晚,货卖的商贩陆续收摊,城门口三三两两的人进人出,北风一吹,看着有些荒凉。雾柳镇是座小城,远远看去有些残破。走到城下,只见一个昏昏欲睡的枯瘦老者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上挂着一块脏污不堪的破布,上写道:本镇历史大考,全在老朽口中。秘闻轶事三千,一串铜钱便应。虚日鼠看了看城门上“雾柳镇”那三个大篆字,又看了看桌后那个昏睡的老者,道:“这么一个破城,能有历史,这老头吹破了天,别是胡诌的吧。”娄金狗道:“咱们自走咱们的,何必管他。”虚日鼠却并不走,干笑道:“有点儿意思,倒想问他一问。”叫那老者道:“喂,老头儿,我来问你,这城有什么人们不知道的秘事,我还需要从你口中买来的?”
那老者晃晃悠悠的抬起头来,他人已昏聩,没听清虚日鼠的话,问道:“客官是测字是问事?”虚日鼠道:“我问事,我就问这雾柳镇的轶事。”那老者张口笑道:“这个容易,只是须得先行会钞,还请见谅。”虚日鼠道:“你这布上可没说要先付钱的。”那老者道:“你没看我后面还立着一面旗子吗?”虚日鼠抬头一看,果见一面旗子上写着:问事先会钞,测字不随愿。一次说一件,再多需加钱。俨云峰扑哧一下笑了,虚日鼠道:“老头儿倒有先见之明。”只好付钱。那老者有些手脚不灵,慢慢的将钱放进口袋,问道:“先生要问我这城中的什么事?”虚日鼠道:“这镇子的隐秘之事你说几件来听听。”那老者摸着胡子道:“那可多了去了,‘秘闻轶事三千’,可叫我怎么取舍呢,你自己挑一件吧。”娄金狗道:“你就说这‘雾柳镇’三个字是怎么来的吧。”那老者道:“客官想知道这镇子的名字从何而来?”虚日鼠以为难住了他,道:“是了,你就说说这镇子的名字是怎生得来。”那老者口说“好吧”,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支半损了的毫笔,写了两个字:无柳。道:“二位请看,这是这镇子的名字了。”虚日鼠道:“老头儿,你糊涂了吧,这镇子是‘雾柳’,你怎么写个‘无柳’呢?”那老者摸着胡子不紧不慢的道:“二位新来,有所不知。这雾柳镇先时不种柳树……”虚日鼠截口又道:“可见又是胡吣,这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垂绦细柳,如何说没有柳树?”那老者看他一眼道:“你这位先生恁的性急,怎不听老朽把话说完。”娄金狗也道:“兄弟你别打岔,让他先说下去,若说的不对,那时再啰唣不迟。”
虚日鼠闭口不言,那老者继续道:“这雾柳镇早前并无一棵柳树,因此而有‘无柳’之名。城西有位方善人,名叫方包胥,现他的宅第还在,只是破败了,二位如果有兴趣,不妨前去观看。这位方善人的夫人生在花柳绵乡,嫁到这飞沙荒凉之地很不适应,终日愁苦,渐渐忧思成疾,百药不治。那方善人甚是怜她爱她,眼见一个如花似玉的闺阁小姐病恹恹的将要死去,五内俱焚,可是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好贴出告示,上道如有能治好他夫人病症的,他情愿送一半家资与他。榜文一出,应榜者无数,可还是无人能治。这天一个游方郎中偶然到此,看过之后说,要想治愈此症,须是要‘断相思,见故土’。您二位可能要问了,‘她这忧思之症,就是要‘见故土’,才可‘断相思’,如今故国难回、故土难见,这相思怎可断绝?那方善人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后来有人出主意说,这位夫人家乡柳树繁多,不如在这城里城外遍植垂柳,移形画影,或可解救。那员外听从了那人的意见,在这城里城外种植了数量繁多的柳树。说也奇怪,柳树种成之日,那位夫人的病也就好了。这一个‘无柳’的地方一下子都是柳树,后来人们以讹传讹,慢慢的就叫成了‘雾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