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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所谓缘分在

上海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有传言日军已经准备进攻上海。整个城里变得有些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想尽办法搬到租界范围内躲避。

庆华年舞厅的生意实在是一落千丈,很多在舞厅工作的人也纷纷辞职离开。陈司令似乎忙于备战,不但每晚不再来接沈佩含,也不再来庆华年看演出了。倒是那位张先生,偶尔来舞厅坐坐,喝一两杯红酒就离开,并不多停留。阿七为此有些苦恼。张先生不来的日子,阿七会觉得有些失落。张先生来了,她就希望他可以多留一阵子,而她并不上前搭话,只是坐在角落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阿七其实不甚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觉得张先生与小少爷眉眼间有些许相似而格外关注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也不敢细想,毕竟他们是身份有别的,这一点倒是也与她和小少爷相同。

阿七已经从表姐沈佩含那里了解到,这个张先生现今是一家外资银行的驻华代表,年轻有为,家世显赫。连陈司令都要刻意地笼络他,可见他的能耐非同一般。沈佩含还特意对阿七嘱咐道:“你可别对他动什么心思。这个张若明留洋回来,都是西式做派,家中已经订了亲,说是国民政府要员的女儿,你要是对他有了想法,连做小的机会恐怕都没有。”阿七脸一红,辩解道:“我怎么会。不过是看他觉得面善,多问一句罢了。”“长相倒是不错的。”表姐点点头表示认同。

中秋佳节临近,虽然上海如今不像往日那样歌舞升平,可是节日总还是需要庆祝的,陈司令在府上办了酒会,请各界人士一同联欢。

沈佩含站在镜前反复试衣,还让一旁的阿七给她一些建议。阿七抚摸着那些华丽的衣裙,觉得哪件都好看,何况是表姐这样的美人来穿。可是那些衣裙又太过华丽,让人觉得不真实,好像只能远远地观望。阿七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级别的晚宴的,不过她知道张先生一定会去,于是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向往那个地方,向往在晚宴上看到他挺拔的身姿。沈佩含注意到阿七有些失神,心里猜到了八九分,自从生日宴上阿七撞到了张若明,她整个人就常常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样的神态沈佩含再清楚不过,是遇到了意中人,心上泛起了相思。她当然有心帮这位原本就是来投靠她的表妹撮合一段良缘,可是她又心知张若明绝不是阿七的良人。她想解阿七的相思之苦,又怕反倒叫她在情网里越陷越深,不如在什么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切断她的那点心思。她略微思忖了片刻,对阿七道:“要是你想跟我一起去参加宴会,也未尝不可的呀。本来就是联欢,多一个人不会影响什么。”阿七眼神里有些掩不住的慌乱,她没想到表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又为这样的话而感到些许激动。阿七还在支支吾吾,沈佩含已经递给她一件月牙白的露肩旗袍,道:“要去的话就快点换衣服,头发还要弄一弄的呀。”

更让阿七没想到的是,在晚宴上见到的张若明,身旁多了一位气质高贵的女子,正是表姐所说的那位政府要员的女儿,张若明的未婚妻。阿七握着酒杯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一些,她被自己瞬间低落的心情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真的对这个张先生动了什么心思吗?她又想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这个总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的人,更无法面对居然会对一个男人动情的自己。她曾经以为自小少爷以后,她的心里再不可能放下第二个人,她应当对小少爷忠心啊。阿七在自责和难过的复杂心情里感到煎熬,她快步走到楼梯旁想要上楼去拿外套,然后就离开。

阿七刚踏上一阶楼梯,脚底却一滑从楼梯上跌落下来,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肘,将她有力地扶起。她头也不抬道了声谢,却听到扶她的人略带调侃道:“范小姐怎么总是这样慌张?”她眉间轻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张若明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而旁边那位身穿绯红色丝质晚礼裙的女子也是同样的表情。那女子开口问道:“若明你们认识吗?这位小姐是?”张若明凑近那女子的耳边轻声答道:“是沈小姐的表妹,上次沈小姐的生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阿七在他们面前感到更加的窘迫,她连礼数也不顾,只一点头,就继续向楼上跑去。等她拿了外套出来,却又在楼梯的拐角处碰上了张若明,真是冤家路窄。不过这一次,张若明是孤身一人。阿七忽然不那么想离开了,她甚至希望整个世界就此变空,只剩下她和张若明站在这里,时间就停止在这里。张若明笑着问道:“怎么范小姐每次都是匆匆离开?是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么?”阿七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若明倒也不在意她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这件衣服比你上次穿的那件,更适合你。”夸奖?他实在夸奖称赞她吗?阿七决心鼓起勇气来和他说话,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若明。”转头看到表姐沈佩含挽着陈司令的手臂从楼下走了上来。陈司令哈哈大笑着说道:“怎么?你躲到这里来了?之玉也在,你们两个现在是老熟人了吗?”阿七想躲都没处去躲,脸红到了耳朵根。张若明倒是很坦然地回道:“不知为何总是能碰到范小姐,大概我们之间有一种奇妙的缘分吧。”沈佩含听到这话,又看到阿七的神情,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她原本只是想让阿七来看到张若明与未婚妻郎才女貌的恩爱模样,便懂得知难而退了,可是不想事情好像并没有全然如她所料。

中秋晚宴结束后,阿七的状态又与先前不大相同。张若明的一句奇妙的缘分,让阿七彻底地陷入对张若明的相思之中。但她不再觉得毫无希望,也不再为其他的事情担忧,她开始积极地打扮自己,积极地排练舞蹈,渴望上台演出。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她希望有一天张若明会再对她说一句赞赏的话,或者是赞赏她的舞跳得很好,或者是赞赏她的衣服穿得漂亮,她相信他们会有再见面再相处的机会,因为有奇妙的缘分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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