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五人的双膝向下一弓,即将跃起的时候。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匆忙的喝喊,声音低沉厚重“切莫动手。”
李安桐本已推出去的刀,听到那喊声,顺势收回,立于胸前,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声响之处。身上的劲力也未散去,绷紧的肌肉,随时准备。
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因心中实在太过害怕。那个手握刀鞘的护院,脸上的肌肉兀自颤动,满是潮红。双手紧紧的环抱着鞘,频频的发着抖,收缩的瞳孔闪动着恐惧的光芒,紧紧的盯着李安桐,吼声未断,人已经疾射而出。
身边同伴的余光刚好瞧到他的情形,慌忙伸出手,想阻止他的动作,却已然来不及。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伸出去的手指只摸到了他的一丝衣角。
他们的动作李安桐全看在眼里,见那人舞着鞘,望自己这边冲来,手腕一翻一转,钢刀斜斜的一刺,一声闷响,刀还入鞘中。手掌微微一用力,那人随即倒飞而去,刚刚好又回到他原来的位置,稳稳的倒在同伴的身边。
就在那护院惊魂未定的时候,一年约五十上下的人恰好走出,刚好瞧到这一幕。细细的瞧了一眼护院,心中赞道:,好手段,好功夫。然后盯着李安桐与李慕崎细细的打量许久,方道“府中之人无意冲撞贵客,还望贵客海涵。”
李安桐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妨不妨,”李慕崎笑了笑道,虚指着李安桐道“倒是是我们的不对,不知他可伤到在场的诸位?”
“您是贵客,”老人躬身一礼,笑了笑道“终究是我们无理在先,还望您海涵。”又回过头对着诸人道“还不与客人致歉。”
听到此言,那五人慌忙与李慕崎拱手致歉,而与李安桐却只是简单的抬了抬手。
李慕崎摆了摆手,笑道“先生客气。诸位也不如此。”
李安桐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瞧众人一眼,缓缓走到李慕崎的身边,又浮出了那一幅懒懒的表情:双手环抱于胸前,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瞧着李慕崎的衣角。
“既然公子不怪罪,你们还不快谢过。”目光虽温柔,却透着一股威严,语声虽温和,但夹着不会质疑的命令。
诸人拱手一礼,连连称谢。
眼见李慕崎摆手,微笑。老人见此,轻轻抬手。
诸人予老人行礼毕,默默向院中相扶而去。
“不知工公子···”老人拱手为礼。
李慕崎浅笑答道“李慕崎。”
老人心中思索着这名字,回忆着是否曾见过。猛然想起一人,又忆起那人名字。心下瞬间恍然。忙施礼道“小人鄙府主事,邱楚明。不知闲逸王大驾来此,有失远迎,是在赎罪赎罪···”忙又躬身一礼。
“不妨不妨,”李慕崎笑了笑道“邱主事不必如此多利礼。实是无意如此,叨扰贵府,莫怪莫怪。”
“哪里,”邱主事又施一礼道“实是小人管教不利,赎罪赎罪。”
语声刚落忙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实是怠慢,请赎小人之罪。”
邱楚明在前引路,李慕崎与李安桐一前一后的随在邱楚明身后一步之遥处。
邱楚明唤过一机灵的仆从,在他的耳边低低嘱咐数句。仆从连连点头,匆忙跑入内堂,报入内室。
韩馥正与其夫人田氏在内室用茶,见一小厮匆忙而至。眉头微调,不悦道“何事竟如此惊慌,还懂不懂规矩?”
小厮忙施礼告饶道“请赎小人无礼之罪。小人受邱主事吩咐,匆忙而来,实是有事。”
“何事?”
小厮忙回道“闲逸王来府。”
“哦?闲逸王···”韩馥轻轻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见那小厮慢慢推出。自思道:素闻此人不与朝臣来往,只在府中抚文弄墨,今日来此是何目的?
“可知府上之人,”韩馥询问着夫人田氏道“谁可曾与他有过来往?”
田氏思索良久方道“会不会是邦儿”
“他?”韩馥摸着胡子道“他怎会与他有来往?我怎地不知?”
“前些日子,他曾替你去过怀王府,”田氏道“难道你忘了此事。”
“哦,”韩馥道“不过,邦儿最不喜与文弱之人打交道,怎么会···”
“待妾身出去一问便知。”
“嗯,也好。”韩馥双眉微皱道“我此时正处在风口浪尖,切不可再此时生出旁枝。”
“妾身明白。”福身一礼,缓缓走出。
田氏刚刚踏进前厅,邱楚明恰好引着李慕崎二人来到门边。
田氏见到李慕崎缓缓走来,福身一礼道“不知闲逸王大驾,未曾远迎,请恕罪。”话音一落又是一礼。“韩将军外出,尚未回府,只臣妇一人在后堂,糊涂的家奴也不知早报于我,实是慢待之际,还望您赎罪。”
“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李慕崎忙拱手回礼道,“我本欲回府,恰巧听闻府中传出妙音,细细询问,知是贵府之人所奏。叨扰夫人,望请见谅。”
“鄙府拙技,怎敢在闲逸王面前妄称妙音。”,田氏浅笑道“可知是何人所奏?”
“不知,”李慕崎道“只是听闻那曲调,尚未知是何人所奏。”
“哦,即使如此,请您稍等片刻。”田氏福身一礼道“待我询问他人,再回闲逸王。您且稍坐。”
唤过一侍婢,在她耳边低语几声。那婢子连连点头,匆匆走出去。田氏福身一礼,慢慢退入后堂。于韩馥耳边低低将李慕崎来意告知与他。
韩馥抚了抚胡须道“许是那三丫头。”静静思索良久道“让邱楚明带他去见一见便是。”
田氏又步入前厅,将此事说明,又在邱楚明耳边低低交代几句,邱楚明点头称是。
李慕崎即知抚琴之人,慢慢放下茶盅,起身道“如此就叨扰了。”
田氏回了一句无妨,又施一礼,见李慕崎走出,方回到后堂,与韩馥讨论此事。
转出小花园,折过一回廊,踏过一小桥,绕过一果林。眼前顿时开阔起来,满园风光,尽收眼底。又越过三处小花园,只见有两座拱桥浮于一条清澈细流之上,路也在此处一分为三——三条小径。一条曲折,不知通向何处;一条幽深,不知其尽头在何方;一条却十分的宽敞平坦,只望见小径之旁种着数十株常青花草。
邱楚明引着李慕崎二人正走在那条平坦的小路。
李慕崎正在奇怪那个女子怎会住在此处,不想便见到一块十分宽阔之地,上面立着三个箭靶,还又两排兵器架,上面插着刀枪剑戟,迎着阳光,泛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练武场,将府中不可缺少的地方。不曾想,却见在如此清雅之处。
场中正有一青年,精赤着上身,手中握着一张弓。弓弦起处,便见两臂之上紧绷的肌肉,腹上八块肌肉也清晰可见。眼睛盯着靶上红心,两耳不知可听到人声与脚步声。
弓弦声响,接着便是一声猛烈的破空之声,随即传来“咚”的一声,那一箭正中靶上红心。那一箭刚刚钉入靶上,又是一声破空之声,又一箭钉入红心,与那一箭几乎贴在一起。这一箭声音刚落,一箭又来,破空声也强烈了许多,夹着呼呼的风声。一声巨大碰撞,那支箭的箭头直透箭靶,尖上泛着寒光。
此时那人方向李慕崎所站之处望来,见邱楚明对那二人十分尊敬,并未看清来人是谁。便随意穿起一件褂子,望他们走来。
李慕崎识得此人正是韩忠邦,见他那般箭艺,嘴角带了几分赞赏笑容。
韩忠邦只余李慕崎身前五六步之距,方才想起他是谁。此时若是再去更衣已有些不妥,,心中也不想如此:这样的一个文弱之人,他的心中属实不愿与他接触。若不是因为的爵位,自己根本不必想那么多;更重要的是,他来此并不是见李慕崎,而是来见他身后之人。那人的眼中露着不肖的光芒,看到自己如此箭术,他竟是如此表情,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人有着更加高超的箭术,而是他根本不懂,只能用此种方式掩饰。不过看他的神情与眼中的精光,应该不是第二种,而且邱楚明绝不会带一个什么也不知,亦不懂的人来此。
李慕崎不懂,韩忠邦相信,李安桐不懂,他绝不会信。韩忠邦一向对自己的眼光与推断很是相信。
“闲逸王,好。”韩忠邦拱手一礼道,声音很是随意。
李慕崎并不怪他,他本是军旅之人,若不如此,他倒会有些奇怪。军人若是没有了傲气怎会是一个军人,更何况是一位将军。
其实任何人如此,李安桐都不会在意,他并不是一个注重礼节的人。也许这与他的性情有关,或是与他母亲有关。
韩忠邦猛然瞧到李慕崎嘴边的那一丝赞赏的笑容,试探性的问道“难道闲逸王也知箭术?”
“略懂而已,”
“哦,”韩忠邦道“既是如此,您看我的箭术如何?”
“嗯···”李慕崎看着靶上的那三支箭,道“您的箭术不错,却也不能称之为极精妙。”
韩忠邦冷笑道“如此说来闲逸王的箭术很是精妙了?”
李慕崎也不搭话,他知道此时无论说多少,说什么也是无用,唯一能将此事说明的们只有一个办法,也是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李慕崎纵身一跃,十分轻灵的跃入场中,伸手拿过一张硬弓,弓弦拉满,弦音突响,箭如流星。
“咚”的一声,箭头透红心而出,箭杆依旧在抖动。再看红心,红心之上的那两支箭已经脱落,掉在地上。红心之上,只留着两处钉痕。李慕崎的箭正好处在两支箭的中心。
又是一声强烈的破空声,接着便是箭杆破折的声音。
只见李慕崎的这一支箭,将已钉在箭靶之上的那支箭的箭杆从中一分为二。接着是一声明锐的金属相撞之声。“叮”的一声。第一支箭的箭头掉落于地,而第二支箭的箭头恰好听咋了它原来的地方。
“好,好,果然好箭术,”韩忠邦大叫道,望着李慕崎躬身一礼道“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您赎罪。”
“不妨不妨,小将军若是对我过客气,我倒是觉得你别有用心。”
韩忠邦听到李慕崎只称自己为我,并不是本王,已知李慕崎心中却是如此想法,也知他此言是真心。
李慕崎又道“其实,我的这点技艺实在不如他。”手指虚指着李安桐,道“他的箭术才是真正的高明。”
李慕崎见到韩忠邦眼中闪动着炙热期待的目光,望着李安桐道“还不露一手?”
李安桐飞身一跃,稳稳的立在李慕崎身旁,接过李慕崎递过的弓,很是随意的拿起三支箭,扣在弦上。
三支箭分前后顺序疾射而出,最后的那一支,后发先至。与那两支箭在空中轻轻的一撞,两支箭突然改变了方向。
“咚”的一声,三支箭分别钉在三个箭靶之上,而且全在红心之上。
“好,”一声高叫,便是强烈的掌声。
就连邱楚明也在捏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