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桐望着韩忠邦消失的背影,望着还在晃动的帘子,缓缓道“难道真不让他去?”眉头微微一皱,道“若是他不去,只怕···”
“至少今夜不会令他前去,”李慕崎笑了笑道。“先将王将军请到我帐中。”
李安桐望了李慕崎一眼,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未说出口,心中挂着一丝担忧,低低的叹息一声,掀起门帘,向王破旅大帐的方向走去···
天空才微微出现一道极其昏暗的光亮,还有几颗星尘远远的挂在天边,李慕崎的大军已经出发,望着日出的相反方向而行。人人面色肃穆,见不到一丝疲惫,亦见不到任何的恐惧。他们的恐惧埋在心底,他们的恐惧已经遗忘,他们的恐惧扎在敌人的心中。
有一位老兵在回忆曾经的岁月,回忆与李慕崎征战之时的日子: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孩子(新兵蛋子),那也是他第一次出征,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鲜红的血液从身上的某处激射而出。回忆着那一次的情形,他的眼角肌肉会不自觉的跳动,显是有几分兴奋,有几分激动,却见不到一点点的恐惧。就在他见到自己手中的刀落在敌人胸膛的那一刻,见到鲜血飞出,激射在他的眼前之时,他的恐惧与不安便遗失,留在了敌人的眼中。而且,他的手会轻轻的抚摸着身边的那一口已经有些锈迹的刀,轻轻的刀“那时的我已经麻木,若不是见到飞射的血液,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这一句话费了他极大的气力,身体微微的颤抖,眼角带着一丝痛苦,淡淡的道“若是有选择,我希望我不曾出现在那一场场的杀戮之中,我不曾踏上过那一片杀伐之地,我不曾出现在那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不曾在那里挣扎,不曾在那里挥舞手中的刀,亦不曾踏着敌人的尸体,望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下。”长长的叹息一声接着道“战争的痛苦,并不属于失败者,亦不是只有失败者才会尝到那个滋味;胜利亦会尝到这个滋味,也许还要比失败者尝到的更加浓烈,更加的苦涩。毕竟,战争,根本没有绝对的胜利,只有失败。”
最后的那一句言语,并不是他所说,而是李慕崎所言。那时的他不知其中含义,甚至十分的疑惑,感觉李慕崎是一个疯子。直到多年之后,他才真正的懂得,理解。此时的他,就如他身旁的那一口钝刀,似乎已经没有了再战的能力。但是,他心中明白,若是再有敌人来犯,犯我边境之地,即使会有无尽的痛苦等待,即使有生命逝去的危险,他依然会拿起着一把刀,拼尽自己身上最后的一口力气,也会将来犯的敌人留在那个令他们恐惧,令他们后悔的地方。这一句言语,也是李慕崎所言,是站在胜利的那一刻所言。
钝刀,怎么斩杀敌人?一个残幕之年的兵士又怎么会令敌人畏惧,又怎么将敌人的头颅斩下?但是杀敌,可曾靠的是手中的刀剑?又何曾靠的是握刀剑的人?
忽然一飞骑飞奔到李慕崎面前,马上骑手见到李慕崎,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于李慕崎,李慕崎拆开,望着心上所书内容,只是轻轻的叹息一声,却不曾出现过惊讶之色。而韩忠邦将信接过,看到信上所书内容,面上满是震惊之色。而震惊的并非只有韩忠邦一人,阅过那封书信的每一位将军,面上都会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怎会如此?”韩忠邦面上带着满是震惊的神情,声音亦带着微微的颤抖道,“敌人怎会这般凶悍,仅仅只用了一夜,就将我樊城拿下?”
“并不是敌人凶悍,而是樊城守将戴忠义以为襄城告急,带兵营救,而敌人见他离去,扮作我方军士,诈开城门,乘势夺了樊城。”望着众将不解疑惑之色,李慕崎缓缓的解释道“昨夜,敌军细作定会扮作襄城之兵,诈开樊城之门,在戴将军面前讲述襄城之危,定然恳求戴将军相救;将戴将军诈出城外,守在城外的敌军,见到戴将军引兵离去,必然手持襄城守将赵将军的令牌,诈开城门,乘势夺得樊城。”李慕崎转身望着方才那一位送信的兵士道“我说的可对?”
“将军之言,莫如亲见。”
直到这时众将才知襄城已失,面上更加的震惊,目光齐望着李慕崎,似在等待着他的将令。
这时韩忠邦插言道“此时襄城、樊城已失,只怕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定是冀州,倘若冀州有失,中原必将畏矣。”此言正是诸将心中所担心,想要讲出的言语。望着诸将面容,韩忠邦接道“此时更兼边城部落危机,倘若敌人将它攻下,边境一线将全部曝露在敌人的眼中,那时我们只会拼于奔波,劳费军力,而抓不到敌人的影子,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完全受制于敌人,势必劳神劳力,最后失去斗志,而那时敌人攻来,只怕中原大好河山必将落入敌人之手。如此美丽的河山将会受到敌人铁蹄的践踏···”面上神情一转,满是苍凉愤怒之意。望着李慕崎道“将军胸中可有破敌之策?”
李慕崎并没有回答韩忠邦此时之问,而是望着那个传令兵道“戴将军此时可是在楚县?”
那人还未回答,韩忠邦的言语已经传来“我想戴将军此时必然不在楚县,应该在落霞山。”
“落霞山?”李慕崎低声念了一句。而此时那个传令兵的言语已经传入耳中,带着一丝惊奇,望着韩忠邦道“咦?将军怎会知道戴将军此时在落霞山?”
韩忠邦道“戴将军知道襄城已失,又知自己误中敌人之计,又见到樊城落入敌人手中,若入楚县,倘若敌人来攻,城小,必然有失;若是率军扎在落霞山上,与楚县形成犄角之势,敌人见到如此清醒必然不敢轻易来攻。而且此时形式,敌人不会攻打楚县,而是虎视眈眈我冀州,戴将军在落霞山,亦可以牵制敌人,若见敌人有动静,能够乘势收复樊城。倘若敌人真想要我冀州,必然得等到敌军主力来到,若是主力不到,必然不敢轻易出城去攻打冀州。”
“将军之言,几乎与戴将军一般无二。”传令兵满是佩服的道。
听到韩忠邦的言语,李慕崎的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轻轻的拍打着胯下骏马,望着路旁一株树木而去。韩忠邦接到李慕崎递送来的那一道目光,拨转马头,随着李慕崎来到那一株树木之下,从马上跃下,站在李慕崎身后,等待着他的言语。
听到身后的脚步之上响起,李慕崎才缓缓的转过身,望着韩忠邦道“你可知此时的敌军主力在何处?”
韩忠邦想了良久,方才道“应该在襄城,或是襄城不远之处的一个地方,可以望到那个部落的情形,又可见到冀州之境的地方。”
李慕崎赞赏的笑道“他们此时就在襄城。”李慕崎的目光忽然望向了远方——那个部落所在的方向,缓缓道“冀州可失,而那个部落不可失。”
听到此言,韩忠邦浑身一震,惊道“难道将军打算将我军主力派遣到那处?若是如此,只怕···”
李慕崎摇了摇头道“若是如此,只怕我中原之地尽失。”目中露出痛苦暗淡的神色道“中原百姓必然受到异族的铁蹄践踏,生活在苦难之中。此时的他们已经很是苦难,已经受了许多无助的痛苦,又何必在他们无助的身上,再添上这样的痛苦?”
韩忠邦有些不解的望着李慕崎道“若是不将主力军移到那处,又怎样牵动敌军主力的视线?若非我军主力,敌人主力又怎会轻易出动?”
“自是如此。”李慕崎道,“所以在昨夜,我已经暗令王破旅将军,引他帐下之兵,再加三千人马,已经暗暗地去了那个部落。”忽然一滞,望着韩忠邦道“只是···”
“只是,那些人马,难以牵动敌军主力。”
“确实如此。”
“若要牵动敌军主力,将军还需一人。”
“正是。”李慕崎言语中带着难以决断的挣扎道“只是此人,现在还未能寻到。”
韩忠邦本是兴奋的目光,猛然间暗淡,眼中闪现着失望的神情,急道“将军何出此言?”实是不悦的道“我想我就是那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李慕崎望着韩忠邦道没用力的摇着头道“将军毕竟年轻,血气方刚,必然受不了敌人的激将之法,怒气上涌,必将率部而出,那时···”
“将军为何如此小觑于我?”韩忠邦满是不服道“我怎会受不了敌人的激将之言?”
“哦?”李慕崎还是有些疑惑的望着韩忠邦。
见到李慕崎如此眼神,韩忠邦心中一怒,大声道“愿下军令状,若是轻易出兵,将军定可斩我项上人头。”
李慕崎摇头道“那时,败局已定,斩落将军之头,又有何用?”
见到李慕崎如此迟疑,韩忠邦心中痛下决定,大声道“若是擅自出营,与敌军交锋,任凭将军发落。”
听到此言,李慕崎面上还是有些为难,但是点头表示同意,唤过一名军士,见到韩忠邦写下的军令状,李慕崎的面色一转,忽然露出笑容,很是奸诈的笑容。
望着李慕崎面上的那一抹笑容,韩忠邦终于明白一事。瞧着手中的军令状,狠狠的,用力的将它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