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你的脸色不对劲,汪雪芬抬头瞧他一眼,又狐疑地环顾四周。
没什么,刚才碰到一个熟人也在这里吃饭,方德泽边说边示意她尝一尝法式鹅肝,说:这里的鹅肝是从法国南部空运来的,是正宗法货,尝尝,味道怎么样?有没有品出冰激凌一样的细腻啊?
汪雪芬慢腾腾地吃着,说:细腻是细腻,可这味道,我说实话啊,和家里买的绍兴腐乳差不多呢。
方德泽听得哭笑不得。
餐厅的空调打得冷,他给汪雪芬披上针织外衫,她去化妆间补个妆。他独自踱到露台等她,夏夜的热风扑过来,眼底下一片灯火璀璨。
今天岑蓝也穿了条长裙。米白色的底子,领口和下摆刺绣几朵淡蓝、淡紫缠绕的百合花,胸前挂着长串的珍珠项链。面对他的突现,她也同样诧然,他们目光相接,他心头还是跳了跳,相互招呼后,随即走开。
他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他个子高壮,眉宇疏朗,穿着一件圣罗兰牌子的黄色T恤,应该与她年龄相近,从外表看,两人很般配。相比之下,自己是老了。想年轻时什么挫折、磨难也打不垮,越挫越勇,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可现在,感觉一年比一年经不起折腾。特别今年,不知不觉,两鬓添白发,肩背也驼了。
在这个成双作对的高级餐厅,在这个情意绵绵的日子,在喧热与嘈杂的环境中,岑蓝依旧保持她的风格,她像深林幽谷里的一枝玉簪花,静静地散发淡淡的芬芳。
他负手望向天空。专家说今晚通过高倍天文望远镜观察,可以看见银河两端的织女星和牛郎星。青白色的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照东南边微黄色的牛郎星。
此时,宝石蓝的夜空,城市的LED灯束璀璨强烈,把整个星河系搅乱。到哪里去找这传说中的星星?
天上真有牛郎织女星吗?真有神仙居住吗?想起小时候,每每到七月七过生日,他总是这样一遍遍问奶奶。奶奶拍拍他的小脑袋,说:当然有啦,不过,只有好人才能上天当神仙。
是像爷爷这样给人看病的叫好人吗?
呵呵,小阿泽长大以后想不想当医生呢?
我要当神仙!
呵,那你也得乖乖地,从当一个好人开始。
好的,像爷爷那样帮助生病的人,让他们不生病。
对。不过,当什么不重要,要紧的是做一个对自己,对别人有利的人就是好人!
奶奶,对别人有利是什么意思?就是帮助别人吗?
对喽,小阿泽真聪明。今天吃了鸡蛋汤,过了生日又大一岁啦。
云英妹妹也大一岁啦,可是她再怎么大也是我大。哈哈,我是她的哥哥,我会保护她!
对,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好妹妹才像哥哥的样。
可是他们说,云英妹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以后的老婆。奶奶,老婆和妹妹有什么不一样吗?
傻孩子,这是以后的事儿,长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现在好好当云英妹妹的哥就成啦。奶奶的语调变得缓慢,哼唱道:七月七,牛郎织女来相会,小阿泽快快睡,月亮婆婆守夜班。
他在奶奶的拍打与哼唱中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