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的时候,眼角抽搐,默默地喝了一口秦桑漓带来的橙汁后问她:“我冒昧的问一下,你醒来的时候看见周遭的环境首先想到了什么?”
秦桑漓勾了勾嘴角:“我把家里的床送仓库里了,从那以后我们两个天天一起睡地铺。”
我轻咳一声:“有前途啊小姑娘。”
秦桑漓谦虚地笑了笑:“过奖过奖。”
恩,从那以后秦桑漓和于悸过上了天天打地铺的幸福生活。
故事完结。
开个玩笑。
他们并没有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不是童话,不然秦桑漓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给我讲故事了。
生活总是强差人意而且欠揍。
他们夫妻俩过了一年的幸福生活,然后,来事了。
至于来了什么事……暂且不提……先提提念浠胡弧的孩子出生这件事吧。
九月份的时候,路念浠顺利产下一女。理所当然的,这孩子取名为胡一一。
这给胡弧高兴的啊……出门都找不着北了。
于是,英明神武的胡弧第一次迷路了。
当秦越延送胡弧回家的时候,路念浠羞愧得恨不得带着胡一一娘俩一起钻进地缝里头。
都快三十的人了,因为女儿出生了出门找不着北了,传出去丢人不……
那天晚上,路念浠把秦桑漓一家都请家里吃了顿饭。
……说是封口费。
……给你个省略号自己体会……
当秦桑漓不明所以地到了胡弧家,又不明所以地看见胡一一精致的脸蛋时,她那颗心一下子被融化了。
她把人胡一一从路念浠手中接过一把搂在怀里,又搂又抱又亲的……
胡弧轻咳一声:“桑漓,少亲几口,万一你有病。”
秦桑漓一记白眼飞过去:“我有病也不至于出门找不着北。”
胡弧轻咳两声:“那是个美好而又惊喜的意外。”
秦桑漓两记白眼飞过去:“你就不怕你把这美好而惊喜的意外遗传给一一?”
胡弧轻咳三声:“怎么可能,我基因这么强大。”
秦桑漓三记白眼飞过去:“胡弧我就佩服你这种不要脸的人。”
胡弧轻咳四声:“过奖过奖。”然后不等秦桑漓第四记白眼飞过来便从她手中接过了胡一一。
然后……又亲又抱……
比秦桑漓还严重……
路念浠和秦桑漓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时候,于悸发话了:“胡弧你少亲几口,万一把这出门找不着北的毛病传染给了一一怎么办。”
胡弧:“……我没秦桑漓病的严重。”
于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哦,是吗?”
胡弧死不要脸的点点头。
……
其实有些时候人的命运都是很悲惨的,很多人选择活下去,是因为生命中的那一丁点好会让他们短时间忘却痛苦。
秦桑漓从未想过关于生死的问题,以至于她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准备告诉于悸,因为连她自己都有些茫然。
她来到“拂晓”找我,便是为了这个问题。
我没办法决定要不要帮她,毕竟生死本是常事。若人人因为这种事来找我,我还个个都帮,那我岂不是要遭雷劈了。
但是对于秦桑漓这个小姑娘我还是比较喜欢的,于是我对她说:“你先跟我说说后续吧。”
秦桑漓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世事往往都是俗烂的剧情。”
后来啊,秦桑漓和于悸悠哉悠哉地过着小日子,没有太大波澜,也并非索然无味。
直到一次秦桑漓去医院检查身体。
想必你已经猜到后续了。
没错,是癌。
她没想告诉任何人,劳民伤财,到最后还是没治好图什么。
那天晚上回家她失眠了。她看着身旁于悸熟睡的容颜,皎洁的月光打在他们身上,苍白地可怕。
她抿了抿嘴,五指缓缓穿过于悸的发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大半夜的你干嘛?”就在秦桑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于悸缓缓睁开眼,迷茫地望着她。
秦桑漓撑起一丝笑意:“稀罕稀罕你。”
于悸白了她一眼:“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稀罕,都说好了晚上不许熬夜的。”
以后。
秦桑漓心脏猛地一抽,他们还能有以后吗……
见秦桑漓沉默,于悸翻了个身和她面对面躺着,眨了眨眼:“媳妇你咋了跟老公说说。”
秦桑漓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眼睛笑成了弯月:“媳妇没事,老公睡吧,媳妇也睡。”
凭于悸的聪明,当然察觉出了秦桑漓的反常。但他见秦桑漓是打定主意了不会跟他说什么,也便作罢了。
他沉吟了半晌,然后坐起身:“走吧,今天晚上给你放个假,穿衣服带你玩去。”
秦桑漓顿时来了一点精神:“去哪?”
于悸只是笑笑:“穿衣服跟我走就行了,别的都不要问。”
秦桑漓当然想知道于悸大半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飞快地穿好了衣服。
于悸拉起她的手,嘴角含着一抹笑,带着秦桑漓上了车。
夜半的Z市早已不复白日的熙攘,四下寂寥无声,只有零星的几对男男女女漫步在路灯细长的身影下。
于悸扶着方向盘,不知何时点燃了一根烟,半眯着眼:“这些都是没有家的人。”
“嘛……早晚都会有的。”秦桑漓接话。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看着那些宿醉的青年男女,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最初的他们。
那是她们三个人生中各自昏暗的一个阶段。那时候,胡弧生死不明,秦桑漓赶走了骆忱,季非霏被段琰伤的很深。
她们那段时间经常出来玩到这个时间,有的时候还是整夜不归。
嘛,再苦也熬过来了。回首当年,那些苦涩的过往终会被笑着谈起。
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虽然时间这个东西治标不治本,但不得不承认它治疗外伤很有效。
“我小时候,也是像他们那样,经常整晚不回家。就因为这件事,我爸打了我无数次。”于悸吐出一个烟圈,细长的眼睛半眯着。
秦桑漓心中一动:“自己吗?”
于悸点点头。
窗外一辆货车呼啸而过,秦桑漓只见于悸嘴唇一张一合地说了些什么,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
于悸望了她一眼:“没什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秦桑漓不再言语,盯着空中的某一点,怔怔出神。她在想,如果她以后走了,于悸会不会又像小时候一样。
因为……没人再等他回家了……
很多年后,她午夜梦回间才依稀听得,于悸那时候说的是:现在我可不能那么做了,毕竟你在等我回家。
一路静默无声。
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
于悸伸手轻轻拍了拍秦桑漓的脸:“到了。”
秦桑漓睁开眼,环顾四周,迷蒙的双眼一下子睁得溜圆:“大半夜的你带我来爬山?”
于悸眉梢抖了抖:“你脑抽了?你忘了我讨厌登山?”
秦桑漓挑挑眉:“你脑抽了吧,你从来没说过你讨厌登山。”
于悸面不改色地说:“刚才突然讨厌了。”
秦桑漓笑了笑:“再见。”
于悸拉住她:“好啦,走吧,这有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Z市是山城,群山环绕,每年山花盛开时都会有一大批游客前来观赏。但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你总不能让人家爬上去吧,于是早些年便修了几段直通山顶的梯子。
于悸拉着秦桑漓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便下了楼梯,走向树林深处。
秦桑漓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已找不回原来的路,她说:“你不带我去山顶在这里干嘛?Z市山这么多,万一我俩迷路了就完了。”
于悸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智障还是大傻子我?”
秦桑漓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可以综合一下。”
于悸捏了捏秦桑漓的脸:“那是你。”
秦桑漓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的手渐渐抚上于悸捏过的地方,有些微微的疼。
疼痛使人清醒。
她怎么忘了呢,她已经是一个要死了的人了啊……现在还在贪恋这片刻的温存,还有什么意义呢……
见秦桑漓又兀自陷入了沉默中,于悸深邃的眼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无奈,他绽开一个笑容:“哦呦我的祖宗呀,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秦桑漓抬头,撞进于悸黝黑的瞳孔里,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那个满脸愁容,紧闭双唇,眉毛紧皱的自己。
她恍惚了一下。不,这不是她,这个无精打采的女人不是她。
她问于悸:“于悸,现在的我,是你喜欢的秦桑漓吗?”
“是。”于悸看着她,眼中渐渐染上了坚定,“无论是哪个秦桑漓,我都喜欢。我喜欢的是秦桑漓这个人,而不是只会快乐的秦桑漓。今天你能把你的另一面暴露给我,我很开心。”
于悸说完,秦桑漓沉默了很久。
他的声音落在地上,击起阵阵回响,在秦桑漓脑海中久久盘旋,声声撼人。
良久,当她回过神时,脸上不受控制地溢出笑意,只听她轻轻地说:“于悸是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