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非霏和宁扬已经失踪好多天了,若不是秦桑漓他们几个以生命担保他们两个不会有事,他们的父母此时已经杀到警察局了。
秦桑漓也怕他们会出什么事,但于悸说他们不会有事,她就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有事。
转眼间,就快过年了。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买的,毕竟他们是去于悸他爸爸家过年。
于悸虽不愿去,但他爸还活的好好的呢,也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秦桑漓说实话,她没有于悸的过去,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她觉得,既然是亲生父亲,且保他衣食无忧,虽说算不上是父爱,也不能是父恨吧。
于是秦桑漓对于悸说:“于悸,你爸爸也挺大岁数了,我能看出,他还是很爱你这个儿子的。天下没有哪对父子一生都带着仇恨过日子,就算他年轻时犯过许多错事,你也该放下了。”
“我不是恨他。”听我这么说,于悸叹了口气,“我只是为我母亲感到不值。而且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和于祈谈那些家里长家里短的局面。”
秦桑漓说:“于祈再不济,他也是你弟弟,兄弟如手足,况且你母亲的死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于悸不再言语。
良久,他抱住秦桑漓:“桑漓,你再给我些时间。”
秦桑漓回抱住于悸:“好。”
秦桑漓于悸是在除夕的前一天晚上回到于悸父亲家的。
许久不见,他老人家似乎苍老了些许,平时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黑发也徒生几缕银白色的发丝。
他看到于悸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来了啊,快进。”
于悸对他父亲的示好置若罔闻,只是随意的问了句:“于祈哪去了?”
于父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失落:“他学校有些事,今年回不来了。”
怪不得,秦桑漓觉得他苍老了许多,原来是因为于祈不在这。
这偌大的房子,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换做是谁也会觉得寂寞吧。
“爸。”秦桑漓叫于父,“过完年,我和于悸准备在您家住一段日子,您不会介意吧?”
于父眼睛一亮:“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的是于悸。
于悸没有作答,直到秦桑漓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点点头。
“好好好。”于父顿时喜笑颜开,“以后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我随时让保姆给你们收拾房间。”
秦桑漓看着于父欣喜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
其实,他只是一位苦等孩子回家的老人吧——不管他在外有多大的成就。
那天晚上的晚餐相比第一次见面的那一顿真是不知道融洽了多少倍。
也许,他们父子二人都在学着放下对彼此的偏见学会改变。
于父很开心,虽然于悸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
……
秦桑漓第一次来到这个家里于悸的房间。很偏,而且上了一把厚厚的锁。
钥匙在于悸那,秦桑漓问他为什么要上锁,他说他讨厌别人进他的房间,尤其是他讨厌的人。
秦桑漓不知他口中“讨厌的人”指的是谁,许是于父,许是于祈,亦或者都是。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秦桑漓相信终有一天,于悸会换掉那把锁,丢掉那把钥匙。
当门打开的时候,秦桑漓险些以为自己进入了虚空。
一切都是黑的,屋子里的一切,她什么都看不见。
打开了灯,屋子里也白不到哪里去,一切都是黑的,墙壁,地板,窗帘,家具。
秦桑漓抿了抿嘴打量着室内一切深沉的黑:“于悸,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悸没说话,拉着秦桑漓走进去,把门关上后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我母亲自杀时,给我关进了这样漆黑的一个屋子里。她死的时候就在我身边,我却看不见她的样子。她一直握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那时掌心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年,已经疯了。当时在家里陪她的只有我,她对我又打又骂。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当时我就想着,如果她这样做能开心的话,我宁愿被她打得遍体鳞伤。”
秦桑漓插嘴:“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你。”
“是我无能,没能留住她。”于悸垂下眸,苦笑,“有我这种什么也帮不了她的儿子,她一定很失望。”
“天下没有哪位母亲会厌恶自己的儿子。”秦桑漓握住于悸的双手,“于悸你相信我,你母亲一定是很爱你很爱你的。”
于悸摇摇头:“不,她恨我。”
秦桑漓抿了抿嘴:“可你母亲临死前握着的是你的手啊……临死前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她不让我看见她的模样,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最后离开的时候,我还在医院中沉睡。”于悸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秦桑漓笑了笑:“她是爱你的,她不想你见她最后一面,是想在你心中,她永远是那个鲜活的模样吧。”
“是……吗……”于悸的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泪水,他又哭又笑,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秦桑漓猛地抱住他:“哭吧,想哭就哭吧……把这些年你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吧……”
秦桑漓知道,他母亲死时,他一定没哭。
那个傻小子。
要知道,心事在心里憋久了,可是会生病的。
……
于父和于悸正式解开心结,是在除夕夜里。
家家户户的烟火升空时,于父出神地望向窗外,然后倏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于悸:“儿子,去放烟花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和我一起放烟花了。”
于悸一怔,低着头沉默。
于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却如鱼刺一般卡在喉咙中。
秦桑漓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是一个让他父子二人正式解开心结的好机会,便伸手拍了拍于悸:“于悸,你说句话。”
于悸如梦初醒般对着于父点点头:“好啊。”
于父眼睛“唰”地亮了,乐呵呵的带着于悸去取烟花。
当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时,秦桑漓听见于父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地问于悸:“于悸,你到底恨我什么呢?”
于悸彻底怔住。
是啊他在恨什么呢……
他有什么好恨的呢……
于悸仰头看了天空中各式各样的烟花良久,最后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爸。”
于父瞬间热泪盈眶,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好好好”。
……
自从于悸父子俩解开心结之后,秦桑漓和于悸的感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升温起来,闪瞎了路念浠一干人等。
他们两个彼此坦露心迹呢,是在初春的一个夜里。
那天晚上停电,偌大的房子里一片漆黑。于悸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家中随处可见的蜡烛竟一根也没点着。
然后于悸突然来了句:“媳妇,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回房干点啥……”
秦桑漓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下意识地双手护在胸前:“干点啥?”
透过月光,于悸依稀看见了秦桑漓的动作,他顿时笑了出声:“当然是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啊。”他顿了顿,“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秦桑漓告诉自己,这是她喜欢的人,她不能一个巴掌呼过去。
当秦桑漓和于悸在床上僵直地躺着的时候,秦桑漓忍不住问于悸:“不是要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吗,我俩现在在这跟僵尸似的躺着是几个意思?”
于悸:“我在酝酿情绪。”
秦桑漓:“你慢慢酝酿,我先睡一觉。”
于悸:“别,我酝酿好了。”
秦桑漓:“好你说吧。”
于悸清了清嗓子,然后侧过头凝视着秦桑漓的侧脸:“桑漓,我之前有一天晚上,受胡弧夫妇所邀,回了一趟学校。”
秦桑漓心中一跳:“然后呢?”
“然后?你说呢?”于悸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在天台,遇到了一位很久以前喜欢我的一位姑娘。我跟她唠了很久,但是谁都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我有点近视,当时也没怎么看清她的模样,我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直到……念浠再次找到了我。”
秦桑漓不敢看于悸的眼睛,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颤音:“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于悸顿了顿,“我想表达,感谢相遇,不悔重逢。桑漓,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到了你。”
秦桑漓眨了眨眼。麻蛋,她得把眼泪逼回去,她要在于悸面前保持高冷完美的形象。
奈何于悸这句话太厉害,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把眼泪逼回去。
于悸伸手轻柔地拭掉她眼角的泪珠,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些年,不管怎么说,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的吧?”
“恩……”秦桑漓不知道于悸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这方面,但她还是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有时候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当年你走的时候,连个道别都没有。”
“当年……”
“罢了。”秦桑漓打断他,“我们没有当年。”
于悸的神色因为秦桑漓这句话有些飘忽不定,他思量许久,然后说:“我们是没有当年,但是现在我们已经领证了。”
现在,就是未来的当年。
秦桑漓抿了抿嘴:“你的意思是,你准备和我过一辈子了吗?”
于悸点点头:“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你。”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一般给秦桑漓一下炸精神了,她眨了眨眼,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说你……喜欢我?”
于悸挑挑眉:“不信?”
秦桑漓咽了口唾沫:“信。”
“恩。”于悸点点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秦桑漓见于悸久久没有动静,以为他又要酝酿什么大段子,然后她就一直精神紧绷地等。
结果是……她等到了下半夜……
她这才发现,于悸这厮早就睡着了……
然后她把于悸踹下地之后便带着怨恨的小眼神沉沉睡去了。
黑暗中,于悸缓缓睁开眼,淡淡的笑了。
他当然想再跟她说些什么,但是……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讲给她听。
他等了一会,见秦桑漓睡着之后,他动作轻缓地把秦桑漓抱下地,然后……自己睡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