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这地方,说实话,就连那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他们都逛过无数回了,真的没什么可溜达的,转来转去最后秦桑漓提议去她的礼品店看看。
算起来,自从胡弧从英国回来,秦桑漓和季非霏就开始忙着他俩的婚事,这礼品店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回来看看了。她拜托秦越延没有事的时候帮她看看店,今日一见,这小子果然像他姐姐,把店里打理地井井有条的。
正巧,今天秦越延也在,他们三个便在秦桑漓的倡导下开始了一次全面的大扫除。
于悸打量着秦桑漓的小店,感叹道:“没想到你毕业后没参加工作倒是经营了一家礼品店。你这么高的学历,不为祖国做贡献,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秦桑漓挥舞鸡毛掸子神采飞扬地说:“谁说我有那么高的学历就要成为祖国的花朵了,我是为了梦想OK?”
于悸干笑两声:“呵呵。”
秦桑漓踮起脚,想要拿下来一个八音盒,却怎么也够不到。
于悸最后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在那随便一伸手就拿了下来递给秦桑漓。
秦桑漓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然后满脸呆滞地接过八音盒,这不就是对他们矮人的歧视嘛!
于悸顺手摸了摸秦桑漓的头:“怪就怪你的身高是横向发展。”
秦桑漓气结,把八音盒又塞到他手里:“本来想着包装一下送给你的,看来不需要了,再见!”
这时,秦越延拿着一块抹布默默地走过来,又随手拿起一个八音盒递到秦桑漓手里,漫不经心的音调响起:“老姐,信我的,这个比那个好看。”
秦桑漓一把夺过秦越延手里的抹布:“……都滚。”
窗外,人们或行色匆匆,或漫不经心。
所有的乐趣,都不敌有你在的时光。
2029年,初冬。
英国,伦敦。
在秦桑漓的万千期盼下,她和于悸的婚礼终于到来了。举行婚礼的地方,是路念浠和胡弧举行婚礼的教堂。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位神父,还是那些人,只不过新人换成了秦桑漓和于悸。
秦桑漓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路念浠婚礼时于悸的座位。突然觉得,如果那时她还没有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那他们,可能就真的再无交集了。
往上移几排,坐着秦桑漓爸妈秦越延和于悸的父亲以及……于悸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于祈。秦桑漓真的没想到,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于悸的父亲会做出这么扫兴的事。
最前排,坐着胡弧路念浠和季非霏宁扬。他们无一不是面带祝福的笑意看着秦桑漓他们。
秦桑漓突然间觉得,此生,圆满了。
当他们互相为对方带上婚戒的时候,秦桑漓强忍了十年的泪水,终于倾数流出。
于悸缓缓地抱住秦桑漓,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分贝说:“哭你妈。”
客观的角度来说,于悸这句话真管用。秦桑漓再也流不出眼泪,无语凝塞。
秦桑漓轻轻地说:“于悸,我从未有勇气幻想,有一天我会嫁给你。”
于悸一怔:“我也是。”
深冬。
委婉点说,路念浠还有九个月就要当妈了。
对于给孩子取名这个问题,胡弧是这样回答的:“男孩叫胡一,女孩就叫胡一一。”
路念浠汗颜:“这有什么区别吗?”
胡弧一脸庄重地点点头:“一一听起来就比较女气,一听起来就缓和了好多。”
路念浠:“……”
你牛,都听你的。
回到家后秦桑漓问于悸:“你希望我们两个有个有孩子吗?”
于悸似乎没想到秦桑漓会这么说,先是思考了两秒,然后说:“那我们的孩子叫什么?男孩叫于一,女孩叫于二二?”
秦桑漓含笑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于悸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头,轻轻地呵出一声:“你啊……明知道我们……”他顿了顿,“算了,我不喜欢孩子,这件事以后再说。”说罢,掏出手机拨给宁扬:“宁扬,出来,哥们跟你谈谈。”撂下电话,便盯着一脸茫然若失的秦桑漓。
秦桑漓觉得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不然怎么酸涩地厉害,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于悸别开眼:“没,没什么。”他又说,“如果以后觉得跟我一起不幸福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婚。”说罢,转身离去。
秦桑漓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啪嗒啪嗒”,她的泪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滴落到地上,不知为何,却怎样也止不住。
于悸啊于悸……为什么你,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如果我不爱你,如果不是只有你才能带给我幸福,我是闲的还是怎样嫁给你……
秦桑漓颓废跌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头埋在抱枕里缓缓哭泣。
在秦桑漓即将哭死的时候,季非霏的来电拯救了她。
“喂……”秦桑漓开口,却连她自己都没听到声音。
季非霏问:“桑漓你在哪?”
因为发不出来多少声音,秦桑漓只能简言意骇地回答:“家。”
季非霏说:“你有没有事?没有事那我去你家找你?”
秦桑漓点点头:“好。”
季非霏赶来的过程中,秦桑漓冲了几杯蜂蜜水润润嗓子,当季非霏按响门铃时,她的嗓子已无大碍。
他们两个并肩坐在沙发上,人手一个抱枕,却是相顾无言。最后酝酿了良久的秦桑漓终于开口了:“非霏,还记得,大学时候于悸回来的那次吗?”
非霏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次我因为有场演奏会就没参与到念浠的计划吗。”
秦桑漓说:“对,就是那次。”
2026年,初春。
那天路念浠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组织他们几个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探望母校。这没什么不对,主要为什么是大半夜的把他们叫起来?这样会显得特别猥琐好不好?
对于秦桑漓的抗议,路念浠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两包清风面巾纸:“把这两个放袖里,两袖清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秦桑漓好想一大嘴巴抽死她。她看了一眼胡弧的海拔,然后默默地放下了这个决定。如果她那样做了,他们两口子怕是得把她吊起来抽死。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秦桑漓好像看到路念浠给胡弧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听路念浠说:“那什么,我去趟厕所啊,胡弧你和桑漓往咖啡厅那走吧,我们在那集合。”
秦桑漓不晓得他们两口子又要搞什么名堂,但想到他们又不会杀她灭口然后卷一卷塞厕所里她便安心地等待下文了。
胡弧故意放慢了脚步,以至于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才到咖啡馆。
忘了说了,他们学校就这点最贴心,内部设了一不大不小的咖啡馆。透过窗户,秦桑漓看到咖啡馆的角落里亮着一盏小灯。
灯下有两个人影对坐着。
秦桑漓心想还有谁有这个闲心也来学校一夜游,正想推开门,却顿住了脚步。
只听路念浠的声音传来:“于悸,我坦白跟你说了吧。曾经有个女孩喜欢你到了骨子里,只可惜你不认得她,而她认识你却又不认识你。最后你走的时候,她颓废了很长时间。我曾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而且她已经放下你了,那么我会代替她,告诉你曾经有一个人是那样喜欢你,只是你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说不好听的,如果她愿意,你完全可以带着这个疑惑度过一辈子。”
于悸……于悸……于悸……
这个早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如今重新翻出来重新咀嚼,竟一点也不觉得绕口。
好像,从未离开过……
此时,胡弧突然推开了门。
路念浠没有抬头,只是抿了抿唇。于悸却闻声转头,在他即将看到秦桑漓的那一刹那,秦桑漓猛地转身,大口地呼吸着晚风,然后逃似的离开了现场。
晚风锋利的程度不亚于一把匕首,一层层挑开秦桑漓的面皮,露出最深层那早已腐烂的一部分。
秦桑漓漫无目的地奔跑,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知道她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可以让她忘却一切的地方。
那个地方,竟然是天台。
深冬的夜色一向很浓,秦桑漓赶到天台的时候,却还是清楚地辨认出了那个人的背影。
他闻声转过头,秦桑漓竟看不清他的样子。
也许是心底的记忆早已模糊了一切吧。
他有些轻微的近视眼,加上是深夜,自然也看不清秦桑漓的样子,但他还是知道是她。他说:“看来我们也不是没有缘啊?既然如此,谈谈吧。谈谈你,谈谈我。”
多年后,再次听到这个声音。
不啻天籁。
秦桑漓点点头,却没有向前移动半步。她说:“呐,于悸,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喜欢你,但宿命就是这样奇怪,比你好看的人多得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独独喜欢你。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在遇见你之前。我常常在想,我把整个青春的思念都给了你,为什么你就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哪怕短短的一秒,让我误以为我们在那一瞬间是彼此相爱的该多好……”
她干涩多年的眼眶,再一次湿润,竟还是因为这个埋葬了她整个青春的人。
时光啊,你怎地让爱笑的人哭了。
怎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