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在一旁看着村民们麻利地将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具也都帮衬得差不多够用了,心里别提有多感激,她知道自己要回报这些乡亲的帮助简直是太难了,自己一个人又没法子帮着他们做农活,戚云想着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给乡亲们磕几个头,聊表谢意。
见戚云想跪下,站在旁侧的李婶赶忙伸手扶住她,让她别跪下去,这李婶就是一开始带着戚云走进村子的那个大婶,李婶明白一个人刚到陌生地方,如果有个当地人在身边会更好,也容易接受新地方,如此,李婶便一直陪着戚云,时不时地聊几句。
把戚云拉起来后,李婶大大咧咧地道:“云妹子,你快别搞这些东西,多不好意思。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一个大肚婆,帮你是应该的,来,站好咯,我可扶你不住。”
“李婶,你们这样帮我,我真的很感动,你看这屋子里一下子什么都有了。”戚云扶着李婶在家里坐下,这时家里已经全然不是刚刚的破落模样,可是就算是村民们忙活了这么久,屋子里的陈腐味道还是没有散去,阴冷刺鼻,这不是一两天可以散去的,毕竟人气消散太久了。
李婶嗅了嗅,皱着眉头,关切地对戚云说道:“云妹子啊,不要说我啰嗦,我劝你呐。这屋子还要放几天,透透气,这一股子霉味真的对身体不好。我也是一个人住,男人被蛇咬走了,要不你就委屈自己跟婶住几天,等味道出尽了,你再回来,对孩子也好。”
戚云看得出李婶的诚恳,自己这屋里也确实无法住人,回道:“那我就叨扰了,李婶,跟你住怎么能说是委屈呢。等没有味道了,我就回来,要不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难得你不嫌弃我这么一个老婆子。”李婶呵呵笑着,一双手在自己围兜上擦了擦,也许是感觉自己寡居久了,终于屋里又有了新的人气,毕竟房子这东西不比其他,住的越是有生气,这屋子也就越舒适。
“那这样吧,我晚上再去您那儿,我想在这儿坐一会,毕竟是赛军的家,我跟他说会话,兴许他能感应到。”戚云握着李婶的手,常年的劳作形成的老茧非但没有让戚云觉得不适,反倒让她感觉终于回到了人间,温暖而粗粝的触感,这实在的尘世间。
这一个下午,村民们帮她把屋子整理好后,又把院子里的一些杂草什么的都拔了,做完后,也都只进来跟戚云打声招呼就离开了,没有任何其他的话语。
戚云搓着手,想给大家伙倒个水什么的都没有法子,家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只能抱歉地说声谢谢,一声又一声。
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戚云一个人坐在房里,她看着斑驳的墙壁,土砖有些破了,挂在上面的年画早已褪去了色彩,惨白惨白的,好似在说着这个家的破落与消亡,而橱柜根处的小洞更是表明这儿早已遭了老鼠的入侵,没有人气的屋子自然会是野物的天堂;屋子后头的竹林被风吹得哗哗响着,美则美矣,只是更添寂寥。
“赛军,你真是没有任何夸大,你这家里还真是难啊。”戚云环顾着这破落的家,要不是村民们送来的那些个日常用具,基本的生活都无法继续;房间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剩下,可见当年的赛军一家究竟过得是有多么辛苦与艰难。
戚云摇了摇头,摸着肚子的孩子,一个人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孩子,等你长大以后记得要报答这些叔叔伯伯婶婶,这真的是最难的时候,要不是他们,要不估计妈都再没勇气活下去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母亲的心意,动了动,翻了个身,如答应了一般。
太阳渐渐要隐没在山后,屋里转黑,没有油灯的屋子有些渗得慌,门板也都吱呀吱呀地响着,可是戚云还是安定地坐着,没有起身去往李婶家,远处那几户人家都已经是炊烟袅袅,白日里的喧哗都消失不见,戚云低下头,虽说房里如此清冷,可她在这段日子没有如此安心过,终于是又有了一个家,一间自己的屋子。
“爹爹,妈妈,老夏,裳儿,我到了,你们要保佑我,保佑孩子啊。”戚云长长地呼了口气“赛军,早点回来,早点回来罢,我真的好累。”扶着长条板凳好容易才跪下,她面朝着北方,大颗大颗的泪落下,肩膀一抽一抽的,静默地哭着。
夜里,树林里一片通红,浓重的黑烟在半空翻滚盘旋,戚云眼中升起滔天的火焰,那猩红的颜色仿佛来自地狱,爹娘和老夏在火中无法挣扎,被铁链捆着的三人被静静地灼烧,皮肉烧焦的味道让人恶心想吐,可行凶的日本人仿佛闻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气味,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洋洋自得。
突然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戚山坐了起来,身下的木板片片崩裂,焦黑的眼眶直直地瞪着那个叛徒,被日军按住的戚云凄厉的神色一丝丝地变成绝望,嘴角却都已经带上了莫名的笑。
站在日本兵身边的正是那叛徒,小人得志的样子别提有多猖狂,癫狂地笑着。
戚云扭过头,哭,早已经哭不出来了,眼角流下的都是血,她心灰意冷地笑着,多年的相处竟都没有看透那叛徒,日军松开了手,裳儿扶着浑身发抖的她,萎顿在地上。
一阵惊呼后,那火势突然加大,戚云扭过头却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骨虚虚的,此后的事情就一点也不知道了,神思幽幽地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