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有了官爵,自然就不能够再继续住在曹府之中了,但曹操却几番挽留刘备留在曹府住下,刘备有些左右为难,最后入住了曹府西边的一座官邸之中,这座官邸本是朝廷的官方驿站,曹操一言之下就直接拨给了刘备居住。
其实,这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奈何这件事情之中却插入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孔融。
“陛下,曹氏不过区区司隶校尉,竟就敢插手官邸分配一事。按照惯例,需得由少府提请,由陛下亲赐才是,曹氏擅权,越于陛下之上,实在目无法纪,令人发指。陛下若不惩戒,只怕将来……”
孔融话还未尽,就被符节令董昭直接打断,“孔大人此话差矣,曹将军虽如今为将军之名,实则陛下亲赐其掌司空之事,本就替陛下掌分赐官邸之事。刘氏虽以宗室身份加封豫州一职,实则宗室之分却无从查起,真假难辨。若以此宗室之分,便可以得陛下亲赐府邸,岂非叫天下人耻笑陛下亲疏不分?”
董昭本就是曹操的人,近来刘协多召孔融近身,孔融又对曹操有意见,只怕孔融进谗言。曹操不能时时顾及,只好是董昭自己多替曹操盯着点儿了。
孔融笑道,“正因为刘使君如今算是宗室身份,陛下亲赐才能彰显陛下仁德,而曹氏却擅自做主,这天下到底是陛下的天下还是曹氏的天下?”
“不过是一座府邸之事,孔大人竟然口口声声扯着天下,孔大人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孔融这话可是要置曹操于死地,若是叫陛下起了疑心,可是大大的不妙!
“一叶知秋!”孔融咄咄逼人,“不过是赐府邸的区区小事,曹氏都不愿意前来请示陛下的意思,哪有将陛下放在心中,那就更惘论国家大事了,他曹氏还不更加将军政大权都攥在自己手中。”
董昭却笑了,“简直强词夺理!”那笑容中的讥讽之意显而易见,董昭在朝数十年,却还从未遇到过像孔融这般的小人,自诩是名门正派,孔子的后人,却迂腐得不像话,甚至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对朝政大事丝毫不动,只一味想着自己脑海中的大同世界。
却不知道想要建立大同世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按照空大人的说法,这朝中天下大小事务都要陛下亲自过目,那还要这文武百官做什么?还要这地方州郡太守刺史做什么呢?这天下只需要一个陛下也就够了!”董昭冷声道,“还要你孔大人在朝做什么?难不成事是让孔大人在这里吃白饭的不成?”
“董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孔融登时便冷了脸,“董大人处处为曹氏辩解,也是,曹氏入朝当日也是董大人一力赞成并促成的,此时当然要为曹氏说话。万一哪一日曹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怕董大人也会难逃当年蔡伯喈的命运。”
蔡伯喈是谁,董昭自然知道。蔡中郎姓蔡名邕,当初呗董卓征兆为郎中,后因为董卓被诛杀而感慨,死于狱中。一世英名几乎尽毁。孔融以蔡邕来警告,何尝不也是对董昭起了杀心?
可惜董昭可不怕孔融,董昭在官场上混迹地时候,他孔融还不知道窝在那里念他的迂腐之书呢!
董昭对着汉献帝拱手道,“陛下,臣听闻君臣相宜,方能天下大同。这孔大人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在陛下的面前肆意搬弄是非,企图陷陛下于不义。曹大人一心为陛下效力,带着陛下迁都至此,都是为了陛下,可是若是陛下此时因孔大人三言两语对忠臣起了疑心,岂不是叫满朝文武寒了心吗?”
“董大人言重了,朕从未有过怀疑曹将军的忠心。”刘协的眼前九毓晃动着,并看不清刘协此时的表情,“曹将军的忠心朕看的明白,不会因为几句言语就动摇了朕的心意。”
孔融见刘协并不信自己的话,更是着急了,“陛下,曹氏之心可诛啊!许都虽然看起来更加繁华些,可曹操就是让陛下丢弃了汉室的江山,这许都就是曹操自己的势力,这是要将陛下困于许都,困于曹氏的地盘之中啊!此举可比当年的董卓当年更行虎狼之举啊!”
此话一出,别说是董昭了,便是刘协也动了怒了,“放肆!”
刘协一掌拍于案上,“这里是未央宫,岂是你孔融匹夫能够随便胡言乱语之地!来人呐,把孔融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孔融还在死谏,但殿外的呼喊声也很快把他还未说完的谏言给压了下去,从来暴力才是对付文人士子最好的武器。
那叫声相当凄厉,连站在殿内的董昭也吓了一跳,心中冷汗涔涔。
等孔融打完了,刘协也听累了,挥了挥手,“朕也乏了,你们都先退下把!”
董昭连忙告退,殿外的孔融被打得腰间都是血迹,他看了两眼,心中没有出气的痛快,只有一丝感慨。他还未走远,殿内一个小黄门传来了刘协的旨意,“念孔氏一门忠心为上,今日初犯大错,便不再追究。”完了,还赏了一份伤药,恩赐孔融回去修养。
董昭听完了旨意,没敢再逗留,直到出了宫门,董昭才呆呆地想了许久,让人送信去了曹府。
董昭回府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方才陛下在殿中的反应,孔融称呼曹操为曹氏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孔融直呼其名的时候也没有阻止,那样的态度更像是一种默许。直到孔融提到了董卓。
董昭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差了自己可靠的心腹去曹府传话。
陛下今日的态度,分明是对曹操起了疑心,或者说,连带着对自己也起了疑心。孔融毁谤朝廷官员,可陛下却只是赏了二十大板,着实令人心寒。
曹操次日上朝之后便听说了孔融告假,然后,董昭也告假了。朝臣们虽然都默口不提,其实心里都清楚着呢!这不过是见了陛下,次日也就都告假了。孔融是陛下的人,董昭是曹操的人,但凡心思敏锐一些的人,都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这孔融和董昭向来不睦,就好比是陛下和曹操之间的较量一般,一个占据名头,一个占据了实权。
曹操接到董昭的信件的时候,心里已经清楚了,他压着怒气没在陛下和群臣面前显露出来,董昭是他的人,但也是忠心为了陛下的,可惜陛下却这般,着实令人心寒,不仅是董昭,曹操也会心寒。
如果不是因为失望,没有人会想要造反,当初他听从朝廷号令前往剿杀黄巾的时候就领悟到了。他也是人,也想做个忠臣,可是陛下却起了疑心。
不是人人都决意想要做董卓的。
曹操上前一步,“陛下,臣有本要奏!”
刘协盯着曹操,努力镇定下来,“奏。”
“启奏陛下,骠骑将军张济之侄张绣,率领群兵驻守宛城,有狼子之心。当初陛下移都之时就多有阻拦,并派兵袭击陛下。陛下登位又未曾前来贺朝,手中之兵又常在许都周围日夜骚扰,对许都的安危造成威胁,对陛下的安危有所威胁。臣恳请陛下派遣臣前往剿灭张绣,还陛下安然。”
刘协听曹操说完,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兴师问罪。转念一想,自己是皇帝,他曹操算是个什么东西,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自己的臣子,便再给他多少的胆量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如此一想,他便奏多了两分底气,“爱卿为国尽忠,朕心中甚是欣慰,不知爱卿准备何时启程?”
“月余便可出征。”曹操实话实说。
月余过后便是新年,“便依爱卿所奏。”
散了朝,曹操便去了郭府,郭嘉泡着茶笑道,“主公此举甚好,不论陛下如今如何猜忌主公,终究没有任何证据。这就是当初勤王的好处了。主公如今还不必担心陛下和群臣,只管打着勤王旗号前去征伐就是了。”
“朝中的情形,如今对某可是很不利啊!”群臣虽不言语,心中却时时怀疑曹操,防备又恨不得抓住他的把柄,治他于死地。
郭嘉让白芷将茶斟满,一口气没提起来,却猛地咳了起来,手向着珊珊一指,“你说给你父亲听。”
现在但凡曹操和郭嘉谈话,郭嘉都让珊珊在场,按照郭嘉的说法,学以致用,将来若是他不在了,还能帮衬着曹操一些。
“朝中虽然疑虑众多,但父亲越是不与陛下相争,越是刻意避嫌,才越能得人心。换言之,这朝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孔融,有董大人等人在朝中为父亲周旋就够了。父亲只要做实事,刻意避嫌,做出一副一心为汉室的姿态就成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难道还不明白父亲的忠心吗?当年董卓入京所行诸事,父亲自有耳闻,我们反其道而行就是了。”
珊珊停了下来,曹操顿了顿,“继续说。”
“父亲不在了,陛下的疑心自然就会转向旁人,满朝文武越是更多人与父亲一般遭遇,于父亲越是有利。”珊珊打量着曹操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将来无论父亲要做什么,都会更名正言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