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贝加尔湖和叶尼塞河都开始结冰了，虽然只是薄薄一层，但也预示着严酷的冬日即将来临。
除了一小部分牧民仍在利用最后的时间打草，绝大多数居民都回到营地了。
人闲是非多。
中午过后，李泽和乌尔茨从河边散步回来，正看见关二爷雕塑前围了一群看百姓，连忙凑到近前。
只见宝利格按住一名年轻牧民，正准备挖掉他的一只眼睛。
李泽连忙询问缘由：“什么情况？”
“这家伙打瞎了别人一只眼睛，老子要挖掉他一只眼睛赔给别人。”
看那个年轻牧民也服服帖帖，似乎心甘情愿被宝利格挖掉眼睛。
其实，李泽一直想建立公正、务实、朴素的法律体系，见到宝利格的举动他立刻心有所动。
以眼还眼，这似乎就是落后民族最简洁实用的法律体系。
可法律跟谈情说爱一样，过程比结果重要。
李泽要当堂喝止宝利格恐怕会有失尊严，因为就算李泽是大首领也不能什么事都插手，只能背地里指导指导。
“要不先把他关起来把，过两天我们在审审他。”
“好吧。”宝利格把年轻牧民押下去了，关进一间闲置的屋子里。
当天晚上，李泽召集锤哥三兄弟，还有安老爷子，已经另一位萨鲁法老爷子。这位老爷子比安老爷子还年长四五岁，算的上德高望重了。
李泽说起白天以眼还眼的事情，大家都表示：“对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啊。”
“不过眼下我们劳动力短缺，已经有一个人残疾了，再增加一个，不给我们自己增添负担吗？”
大家一时语塞。
萨鲁法说：“可这是我们的传统，如果不这样执行的话，恐怕难以服众啊。”
李泽说：“我觉得要看受害方满不满意，如果受害方满意了，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宝利格点点头：“那个打瞎别人眼睛家伙也说了，他愿意把女人赔给对方。”
李泽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这不符合关二爷的仁义礼智信啊，我们不能把女人当牲口啊。”
安老爷子也说：“对，对，女人送来送去种姓不乱了吗？”
锤哥建议说：“要不这样吧，我们让被打瞎眼睛那个家伙自己决定，看看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离谱就可以。”
李泽点头：“这样最好，为了服众，我们明天就在议事厅公开审理，让老百姓到现场旁观，我们几个人当仲裁，宝利格敲锣定音。”
“好！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宝利格先派人通知受害人和人犯，又让守夜人敲锣挨家挨户通知明天上午庭审事宜。
第二天上午，好多人连早饭都没吃，便早早来到议事厅外，转眼间就把议事厅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光李泽他们这些人进不去，连原告和被告也进不去了。
由于时间太仓促，李泽疏忽了，居民这么多，哪能自愿到法庭旁观，应该事先选好人才对。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现场选拔居民进议事厅了。
李泽和锤哥他们几个人商议了一会儿，然后锤哥站到高处：“乡亲们不要拥挤，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代表！”话音刚落，就散去了三分之一的人。
“十六岁以下的也别进去了。”
又有一小部分人离开了。
“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的一会儿就可以进去。没点到的下次再来！”
按照李泽他们的商议，锤哥将100人的名额均摊到从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男人和女人的各个年龄段，只要大体上没相差太多就可以。
没一会儿功夫，锤哥就把人员选出来了，纷纷入场，其他没选中的，还有很多就站在议事厅外面听结果。
李泽主持审判，开始后先走了一段过场，让受害人陈述被害经过，再让凶手辩驳一番。
受害人和凶手都比较诚实，这一过程很快就过去了，只剩下赔偿方式和赔偿金额。
果然不出李泽所料，受害人觉得挖掉凶手眼睛他也得不到什么，就要求赔偿点实在的东西。
宝利格挥挥手：“你想让他赔你什么？”
“随便吧，有用的东西就行啊。”
凶手叹口气：“除了女人，我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观众席上爆发一片笑声。
宝利格敲一敲锣：“安静！按照关二爷的仁义……”
“仁义礼智信！”锤哥提醒。
“反正关二爷说了，不能把女人当牲口。”
“对啊！我们女人给你们男人生儿育女，怎么就成了牲口呢。”女人们在观众席上小声说。
凶手叹口气：“那我值钱的东西就只有羊了。”
宝利格又问受害人：“你想要他多少只羊？”
受害人想了下：“20只吧。”
凶手立刻叫苦连连：“别啊，大哥，我总共才30只，我还要养一家五口人呢，实在不行你还是把我的一只眼睛挖走吧。”
宝利格厉声训斥：“你要对关二爷起誓，不许撒谎，不然就加重处罚！”
“小的不敢，大人不信可以问问乡亲们。”
观众席有个观众举手说：“我可以作证，二狗子没撒谎。”
李泽和锤哥他们几个又商议了一番，观众席上的观众们也在议论纷纷。
李泽跟宝利格低语了几句，宝利格点点头，敲了敲锤子，指着凶手：“那你想赔多少只？”
凶手叹口气：“就赔十只吧。”
受害人摇摇头：“这也太少了，我瞎了只眼睛，好多活儿都不能干了，损失太大了。”
宝利格点点头：“那你们各让一步可不可以，赔十五只羊？”
受害人和凶手都低头不表态，也没表现特别的抗拒。
宝利格回头看看李泽，李泽点点头。
宝利格问向观众席：“同意赔10只的举手。”
观众纷纷举手。
锤哥站起来数一数：“二十只，哦不，二十个人。”
“同意赔20只的举手。”
锤哥又数了下：“十五个人。”
“同意15只的举手。”
锤哥再数了一下：“三十五个人。”
宝利格有些懵逼了，回头看看李泽。
李泽站起来：“有没有人有其它建议？”
观众们面面相觑，没人举手。
“那就按照人数最多的执行。”
宝利格敲锣：“十五只！”
散场时，百姓们都兴奋不已，议论纷纷地走出去。
李泽同样兴奋不已，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小试牛刀，便获得这么大的效果。
李泽根本没想过大刀阔斧地带领坚昆人走进文明社会，他只是想将坚昆人自身的传统跟华夏文明的传统结合起来，找到一条大家都能接受的道路。
因为西汉末年已经有一个穿越者吃过大亏了，他因为改革太激进，最后被造反者砍掉了脑袋，这个家伙就叫王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