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避开夜巡的保安后，面对熄了灯而落锁的大门，卫明启双眉微蹙。不等他开口，侯天乐便挤挤眼道：“跟我来。”
他们绕到宿舍楼后，潜入绿化带，很快便找到了一扇陈旧的窗。侯天乐三两下便推开了，指着窗台上的脚印道：“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你就贫吧。”卫明启笑着托了好友一把，助其轻易窜入室内，再将自己拉了上去。不用打灯，光闻味儿他便能知道这里是一楼厕所。二人蹑手蹑脚地出门左拐，在经过楼管大爷的窗口时，尽管里面黑灯瞎火地传来呼噜声，他们还是蹲着前行了两米，随后才飞快地跑上了楼。
开锁进入寝室后，侯天乐咕哝了一句“和回到大学了似的”，便引起了卫明启的低笑。他瞄了瞄几张床，在断断续续的呼噜声中确认道：“甘蔗果然打包走了，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伙！蓝调睡得很熟，打雷也弄不醒他，小卫哥你就随便睡吧。”
“嗯，不急。”说完，卫明启来到桌边，用IPad照明，检查起了散架的手机。确认只是手机、后盖与电池分离，还有点磨损掉漆，他松了口气——这一回倒是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若是赔上了自己的手机，按照微末的实习薪资，便只能买个二手的顶一顶了。
将好友的庆幸收入眼中，侯天乐灵机一动，忽然点开了IPad里的“许愿池”程序，并轻快地解释道：“它不是完成那任务就能许个愿吗？让它送你一部手机呗，咱要新款的！”
“你呀，和一款程序较什么劲儿。”虽说没抱什么希望，但卫明启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许愿池”的界面，上面赫然出现了系统提示——【新手任务三已完成，您共获得了9积分，请许愿】
侯天乐顿时乐了：“嘿，它还挺识时务的，小卫哥你快许……咦，怎么了？这么严肃。”
“一个IPad，一款程序，它是怎么知道我们完成任务的？”
“嘶……难道它困着一个什么老前辈的灵魂，会看着你、指导你、教你功法？”
“你这只猴子，又看什么小说了。”卫明启也被逗乐了，随后讲出了自己的推断，“我想到两种可能。第一，有人追踪了我们的行动，确认我们完成任务后，推动程序进入下一步。第二，我们销毁的那个盒子，处在被技术监控的状态，一旦损毁即可知晓。”
“挺有道理的，这样事情才能一步步安排下去嘛。可是又说明了什么呢？看你那么严肃，好像是个麻烦似的。”
“如果是第一点，那么我们被跟踪了，无论是派人还是看监控，总有视线在我们身上徘徊，又或者只是定时去电线杆下确认盒子是否被销毁。如果是第二点，那么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缜密的、可能有高科技支持的布局，而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无趣了。卫明启信手点上了“许愿”按钮，进入了新的界面，上面只有两个选项——“变现”与“自定义”。
侯天乐愈发好奇地凑过头来：“变现？难道是将积分换成现金？这个太实惠了吧。”
卫明启迟疑片刻，点上了“自定义”——对他这样生活不宽裕的人而言，变现是个很现实的选项。只是在做出选择之前，他想看一下另一个选项是如何操作的——只见选择了“自定义”之后，弹出了一个输入框，可以自由地输入愿望。
侯天乐差点忘记睡着了的蓝调，嗓音拔高又压低了：“不是吧，难道输入想要一套别墅、想要成为市长、想要开个嘉年华都行？”
虽然止不住地想笑，但卫明启还是尽量严肃地探讨了这个问题：“我估计不行。我们不是有9点积分么，我估计愿望的大小还是和积分的多少联系在一起的，我们可以试试看。”
说完，他在输入框中打出了一行字——“想要一部新手机。”
二人屏息了数秒，便等到了一个选项：
【请选择网络】
1.电信4G2.移动4G3.联通4G
卫明启随手选了1，“许愿池”又弹出了下一道选项：
【请选择屏幕尺寸】
1.(4.5-3.1)英寸2.(5.0-4.6)英寸3.(5.5-5.1)英寸4.5.6英寸及以上
侯天乐：“怎么和网络购物似的，选项很详细嘛。接着大概要问你品牌、机身颜色了？”
卫明启随手选了一个3，见到下一个选项问的是机身内存，他心里有底，便直接按了“返回”，在“变现”与“自定义”之间，选了“变现”，系统提示随之出现——
【您现有9点积分，1点积分可兑换200元人民币，请输入您想要兑换的积分数】
卫明启飞快地输了一个“9”。
【您想要用9点积分，兑换1800元人民币，剩余积分0点】
【请确认】
看到这里，二人都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参详了起来——
卫明启：“这积分比我设想的更值钱一点。将IPad充满电就有1积分、200元了，方才的任务有5点积分，相当于1000元，如果直接拿出几百找人把那盒子拆下来，估计也有人肯干。甚至你向电力局反应有疑似偷电的行为，说不定就会有电力人员直接拆除……不过盒子也会被带走。”
侯天乐：“你做了任务，它能马上给你钱，这愿望兑现得可真够快的啊。”
卫明启：“估计如果我选择‘自定义’，要一个新的手机，最终也会根据1800左右的价位为我选一款手机的。所以可以实现的愿望大小还是取决于积分，如果你输入‘想要一套别墅’，别说9分，900分也不一定能实现。”
侯天乐：“啧……那也很好了，毕竟没人会指望爬个杆子跑个腿就能换一栋别墅的嘛。别光讨论了，小卫哥你确认看看，不知道这钱会怎么给你，难道一觉睡醒，就能发现枕头旁边有一刀纸币？”
“你当是圣诞老人来送礼物吗？塞袜子里。”卫明启打趣，见好友配合地捏住鼻子作嫌弃状，他笑着按下了“确定”按钮，旋即见到了【请选择开户行】的提示。
卫明启一边说着“难道‘许愿池’用的是网上转账”，一边翻着皮夹取出一张银行卡。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侯天乐。后者不明所以，以为这问题是问他的，正挠着脑袋思考，却被对方点拨道：“这可能是要绑定银行卡了，如果顺利绑定，之后变现的钱应该就会打入这张银行卡内，而我不确定‘许愿池’能否修改绑定的银行卡……”
侯天乐终于明白对方在顾虑什么了，他第一次怫然作色，一字一顿地道：“小卫哥，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抱歉。”卫明启的神情瞬间柔和了下来，语调也充满歉意，但还是坚持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不在乎钱，但亲兄弟明算账，我们一起做的事，收获自然要一人一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吗？”
看着好友向自己俏皮地眨了下左眼，侯天乐顿时便没了火气，有气无力地往其身上一挂，语调拖得老长地显示自己的不满：“说得好听，你有难什么时候让人同当过。”
卫明启笑了笑，一锤定音：“这里没网。如果这1800元真的转账成功，我明天回去就打一半到你的支付宝去。”
“得了啊，还没完没了的！快操作快操作，侯爷等着看呢！”侯天乐很不耐烦地将青年的脑袋手动换挡，转向IPad，然后自己又凑了上去，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这个“实现愿望”的过程。
卫明启不再推辞，选择了开户行、输入了卡号、姓名，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并再次确认兑换9点积分。十多秒后，系统提示接踵而至——
【您使用9点积分，兑换1800元人民币成功，已打入银行卡，请注意查收】
“真的…成功了？我们没信号也查不到，别是骗人的吧。”侯天乐依然感到不可置信。
“明天回去查查就知道了。”事情告一段落，卫明启舒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银行卡，正准备睡觉，却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空灵明澈，在深夜格外瘆人。
“这…小卫哥你听到了吗？什么东西掉水里了，声音湿淋淋的，难道那个溺水的家伙来找我们……”
“别神神叨叨的，他不是被送去抢救了么，应该没有大碍。”作为半个无神论者，即使怀疑这款IPad、这个“许愿池”与先前的溺水者有什么关系，卫明启也不会有水鬼作祟之类的猜测。
正当二人神经绷紧时，又一声落水声响起，不像是人跳入水中的“噗通”声，而是更细小的物件投入水中溅起了水花……卫明启灵光一闪，看向了屏幕还亮着的IPad，只见上方提示【未读系统消息：2条】
侯天乐：“原来是未读消息提示，这深更半夜的，什么音效都鬼气森森的。”
卫明启：“嗯，应该是硬币投入许愿池的音效。只是营地信号屏蔽，这消息是怎么来的呢？”
侯天乐：“管它怎么来的，先点开看看呗。”
卫明启食指轻点，一个明显的顿卡与指纹比对过后，未读消息被打开了：
【新手教程结束】
【“许愿池”升级为正式版，具体变动请自行摸索】
侯天乐：“正式版？”
与他的好奇相比，卫明启的反应则要冷淡得多。他关了IPad，向好友解释道：“这个程序疑点太多，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未免越陷越深，就先封存了吧。”
想想有理，侯天乐点点头，随后意兴阑珊地伸了个懒腰，为这跌宕起伏的一晚划上了休止符：“好吧，睡觉睡觉。”
躺在无人使用的那张床上，卫明启翻了两次身，便泛上了睡意。或许是蓝调那时断时续的呼噜声影响了睡眠质量，他渐渐被梦境捕获……
救护车顶灯投射出的蓝色冷光洒满了他的整个梦境，泛着粼粼水光的河面上，一只手臂高举着一款IPad，晃了几晃，便无力地沉入了漆黑的水中。卫明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差点被绊了一跤，低头一看，一款湿淋淋的IPad正躺在他的脚边。进水后的电子设备似乎有些短路，花屏片刻后，一张色调失真的许愿池图片显现，随之而来的还有“咚”的投币入水声。
月色下，浅眠的青年额前覆上了一层汗珠，他裹紧被子，弓起身躯，继续在梦境中浮沉……直到深沉的睡意彻底包裹了他，绷紧的身躯才得以放松，面容神情也变得温和静谧，看起来，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的青年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