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笑迎着送走了那几个侍卫之后,则拉过了阳颜走到一边,芙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们,想跟过去,却被苏嬷嬷斥了几句,她便吐了吐舌头缩缩脖子就回去干活了。
阳颜见这老婆子把自己拉了过去,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能刚才点名的时候漏了陷……看来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这个老太婆看起来也不是个好应付的。
只听苏嬷嬷问道:“你是哪里做活的?老奴怎的从未见过你。”
阳颜心中快速一转,回道:“奴婢是在主殿做活,苏嬷嬷没见过也很正常。奴婢只是后来一时间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去了净房,刚巧碰到芙筠,忘了回去的路……刚好主殿的活也都做完了,也不用我帮忙,就让她带着我回来,看看西配殿有什么要忙的。”
苏嬷嬷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哦了一声,只是心下愈看着宫女愈眼熟,眉目之间倒是很像一个人,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苏嬷嬷平日里接触的宫女太多了,年纪大了总是很难记住一个只看过寥寥几眼的人的长相。可是她唯一确定的就是,此人肯定不是竹雨!
她掂量了几番,就直直问道:“那你的名字怎么也叫竹雨,老奴可记得,竹雨长得可不是你这般模样!而且竹雨可是被指派到了主殿去的。老奴今日只管这西配殿,有什么人老奴可都是记得的!而且刚刚那官爷点人的时候,老奴也瞧你并未及时回应!你识相的且乖乖告诉我你是谁!否则老奴这便回了长公主去!”
阳颜听这苏嬷嬷说,看样子只是个看管西配殿的,那么她肯定不知道今日寝阁内发生什么,也是不知道主殿到底有多少个东炎国宫女在伺候的。而且以她的身份估计也是管不到主殿那里去的。
这般想着,她心下依然拨好了算盘,她施施然答道:“奴婢知道苏嬷嬷说的竹雨是谁,奴婢也是认识她的。她后来又被指派到长公主的寝阁去了。干活虽然粗笨了些,但是长公主看她人老实,就留在寝阁那块儿伺候了。”
阳颜见苏嬷嬷满腹狐疑的眼神还在她的身上游移,她便继续说道:“至于刚才我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应,是有原因的。奴婢虽然名字也是音同竹雨,却不是那个‘帘外雨潺潺’的那个‘雨’,而是‘爱笑爱语’的那个‘语’,竹语。”
看着这苏嬷嬷有些懵然不懂的样子,阳颜继续说道:“奴婢和嬷嬷所知道的那个竹雨,只是刚巧同音之名罢了。所以我一时之间没有搞清楚那官爷叫的是不是我,这才慢了一拍应了下来。嬷嬷搞错了也是情有可原……我想这两个字那么简单,嬷嬷那么聪明,肯定能搞清楚这个‘yu’的区别吧?”
苏嬷嬷被她的文字游戏绕得有些头疼,她是从没读过书的,又不识几个大字。当然不知道此“雨”非彼“语”了,不过眼前这个人都这般说了,苏嬷嬷也不好展现自己是个粗鄙之人,真说出来自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自己又是长辈,这样一说,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这老奴当然知道了,不必你来教我……既然竹雨留了那里,你又叫竹语,也是有缘分的,便好生替了她在这里继续做活吧,刚好这里也正是忙的时候。到时候主殿那里有人过来问,少了人什么的,你可得自己说。”
“是。奴婢知道,主殿也是传下话来说,忙完了就多去别处帮忙,不能闲着。奴婢知道西配殿少了人,所以奴婢才来了西配殿来帮忙。”
苏嬷嬷点点头,倒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左右不过是几个宫女的事儿罢了,而且她瞧这个口舌伶俐自称竹语的丫头,也的确是眼熟的,许是自己多心了!心想着东炎国也真是的,连几个宫女的名字都会起出同音来,岂不是明摆着难为人么!果真是马背上的国家,不如西楚这般颇有文化底蕴了。
她又摆起主管嬷嬷的架势来,嘱咐了众人应该做些什么后,便出了西配殿。
阳颜眉头一挑,心中长吁一口气。望了望西配殿门外,看来一切,准备就绪了……
楚皇宫宁门外,东炎国迎亲的马车已经稳稳停当在宫门内了。元澈下了马车,便整理了下衣襟,今日恰逢天高云淡之日,微风徐徐,拂起他身前拖迆的赤丝边流云纹锦带。
元淳也随着他下了马车,看也不看元澈一眼。倒是陆丞相陆缪先走上前来,对着元澈作了作揖,轻声说道:“臣昨夜细细思来,还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如今慎王要迎了长公主回去,这一走,可就没有机会了……”
元澈笑了笑,道:“陆大人所言,本王自是明白的。便是本王回了东炎,也能查清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陆缪先一听,有些诧异,白眉下一双看似混浊却将什么都看得很轻的慧眼,登时亮了起来,问道:“莫不是慎王已经有所眉目?”
“言之尚早,恐怕还得费些时日,不过也不会太久,陆大人静候佳音便好。”元澈道。
陆缪先爽朗一笑,朝元澈拱了拱手,道:“老臣刍荛之见,还望慎王见谅……那老臣便安心吃慎王的喜酒便是!”
站在一旁的元淳看着二人说笑,不以为然地在嘴角又扯起一丝笑意,对着修在道:“这老匹夫,怕是死前看不到西楚国灭亡,便是不能安心去了。”
修在无奈地摇头,道:“陆大人一心为国,也是操劳了一辈子,眼睁睁看着刘沪践祚,为了对付他亦不知下了多少功夫。此次突厥北战一事,他自然是要咬住不放了。”
元淳微微牵动嘴角,便抬首阔步向前走去,只道:“便随他去咬罢。”
淮紫殿内,刘綪已经戴上金凤衔梅累珠流苏坠凤冠,身上着赤红广袖纹莲对襟挑金丝翟衣,足上踏着湘绣紫蓝凤凰嵌珠绣鞋,由着陪嫁侍女扶着进了喜轿内,由着内务府掌监高声唤一声喜轿起后,穿着红袍黑腰带的小太监们便把喜轿抬了起来,出了淮紫殿。
阳颜站在芙筠和其余几个东炎国宫女的中间,一步一步跟在喜轿的后头。她微微低了头,且一旦前头有人经过驻足请安,她就会把头颔得更低些,芙筠还以为自己的阳姐姐害羞,抿着唇偷偷笑她。
走了许久,才到了太和宝殿前。殿前有一个年长的太监正挥着黄丝蜡鞭,作鸣鞭。刘沪携楚太后走至丹陛前,身后亦站着一群后宫妃嫔与前朝官宦和宗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