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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华山聚义厅,五位当家的对面而坐,听着喽啰叙述事端,各自脸色阴沉,仿佛暴风雨袭来前的征兆,气氛极其凝重。
跳涧虎陈达性子最是暴烈,听完探事喽啰回报后,立刻蹦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嚷嚷道:“狗官存心作死!不给点厉害怕是不行了!依俺看,干脆点上儿郎们,打破县城,宰了那不开眼的鸟县令!”
前些日子,喽啰们在山下截了个错走少华山的香客,不料对方一手笔管枪使得相当厉害,陈达和杨春两人先后败下阵来。最后史进亲自出马,大战四十回合方才制服。
香客名叫杨林,有个诨号叫锦豹子,河南彰德府人士,此次是为亡母还愿,不料路生误走少华山。感念对方孝心,又有身好本领,史进便邀其上山饮酒作客,盘桓两日后,杨林告辞去华山西岳庙还愿。
不想西岳庙道士贪婪无度,惹火杨林,纠缠中被巡守捕快撞个正着,带回县衙处理。谁料那道士回到庙里竟一命呜呼,当下西岳庙状告杨林逞凶杀人,糊涂县令便把杨林打入死牢,报上去只等秋后处斩。
史进得知消息后,虽派人去县城多次沟通,高县令却软硬不吃,只是推脱。现在又突然传出明日处死,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猫腻。
梁山好汉锦豹子杨林?
林翘对其有点印象,他可是唯一获得公孙胜推荐上梁山的好汉,又是得瘟疫众人中唯一逃脱性命的人,为水浒中公认的福星。没想到现今却失陷在华阴大牢里?
救人如救火,史进紧皱浓眉,在陈达一再催促后,终下定决心,命令点选四百喽啰,连夜下山攻打华阴县城,救出杨林!
“师兄且慢。”
带四百喽啰去攻打县城?这也太不着调了吧!
林翘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劝住史进,转对神情凝重的朱武请教道:“朱哥,你觉得,以四百兵力去打华阴县城,可有胜算?”
“没有!”摇摇头,朱武回答的很干脆。“华阴县城虽小,却墙坚城高,又有上千厢军防守,便是四千精兵也休想打下。”
“那怎生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杨兄弟被狗官害死?!”陈达听得朱武说丧气话,立时就嚷嚷起来,挥舞拳头道:“上千厢军又怎样,俺就不信,那鸟县尉能是俺们对手!”
见得陈达火爆性子发作,朱武杨春根本劝不住,而史进又是个没有主张的人。林翘无奈下只能充当和事佬,免得吵吵个没完。“达哥,你带人去打县城,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泄愤?”
“当然是要救出杨兄弟!”
“那就是了。”林翘一拍手,故作轻松笑道:“救人还不简单?咱们何必大动干戈呢。”
“那狗县令不是要菜市口处斩吗?咱们悄悄潜进县城,到时劫下法场就走,外面再放人接应,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城内厢军再多又有什么用?还敢追来少华山不成?”
劫法场,这种活计梁山不知干过多少次。但现今的少华山在土匪界还是个雏,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
朱武眼睛一亮,赞道:“好主意!咱们挑选些得力儿郎,乔装打扮混进城内,救下杨兄弟就走,外头再多备弓箭接应,谅那高县令天胆也不敢追出城!”
神机军师的外号可不是白给的,征得大当家史进同意后,朱武立即点兵调将,分派人手,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到,确保万无一失。
当即拣选百名精干的马营喽啰,多带弓箭盾牌,由杨春率领连夜下山,埋伏到华阴县城通往华山的大路附近。这边史进、陈达、朱武,再加上林翘,四人带同十名身手敏捷的亲信,各骑快马直奔县城!
月朗星稀,正好赶路,几人放任马速,八十里路,寅时未过就已赶到。只见城头寂静,火把星星点点,不时有守城兵丁来回巡逻,当即放轻马蹄,悄悄在城门外找了处山林隐身。
华阴县扼守渭水,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因此虽为一县之城,却修得极为坚固,用条石砌出的城墙高有五米,外面还挖有条宽近十米的护城河,各等守城器械齐备,只要粮草箭矢充足,便发五千精兵也休想几日内打破!
像这等刺猬般的坚城,远远不是现时的少华山所能妄想的!
趁着天还未亮,城门没开,林翘靠到朱武身旁,指点着城头,虚心请教城池攻防诸法。
对方可是梁山排名第二的军师,精通战阵,善于谋略,某些方面不比吴用差。而自己对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方式不甚了了,既然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讨教了。
一个有意请教,一个乍逢知音,低声议论中,转眼便天际发亮,金乌东升。城头上的兵丁开始交接,早起入城卖菜经商的小贩也逐渐多了起来,渐渐在吊桥旁汇集大群。
“该咱们上场了。”朱武停住话头,招呼声史进等人注意潜伏,和扮作挑夫的林翘出得山林,大摇大摆的汇入人群,等待接受盘查进城。
史进和陈达相貌特异,又脾气暴烈,在华州无人不识,便是伪装也会被人认出。而朱武平素低调,少有人认识,加上华阴尊道,道士享有特权,进城根本不用盘查。至于林翘,才新来三日,谁又能认得他?
一件缀满补丁的粗布衣衫,腰勒缠带,脚上穿双多耳草鞋,头发故意弄得蓬松散乱,再在腮边擦了点锅底灰。林翘这副穷苦挑夫打扮,根本引不起守城兵丁的兴趣,喝叱一句就挥手放行。
随着人流,在城内唯一条大街上慢慢逛着,林翘见云冠高挽的朱武进到处茶铺里,便落挑坐在街旁等候。不一会儿,朱武神色郑重的走出来,招了下手,匆匆跟着位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拐进小巷,左转右绕,来到城北监牢外。
“事情有变。”三人停在小巷里,朱武神情严肃的低声道:“这位兄弟是咱们山寨的眼线,今晨打探到消息,本县捕头带人进了牢里,说还要审问。据我估计,很可能是怕出意外,想悄没声息的弄死杨家兄弟。”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么急着要弄死杨林,看来那县令是怕少华山派人来劫法场啊!
林翘咂咂嘴,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守在监牢门口两名懒洋洋的差役,忽地问道:“有办法混进去吗?”
看到眼线迟疑下,林翘紧跟了句:“送进去就成,不要怕花银子。”朱武闻言一怔,旋即明白林翘的意思,从怀里掏出把碎银,全塞给担任眼线的中年掌柜,命道:“找那个小牢子,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把我们带进去。”
毫无疑问,杨林的性命正危在旦夕,再回城外找史进等人商议已经来不及。眼下只能冒险一搏,依照林翘的念头,两人混进牢里强行搭救,先护住杨林性命再说。
那眼线也知道事态危急,二话不说,转身跑向监牢大门,撒钱开道,拜托守门差役喊出那名买通的小牢子,然后将其拉到小巷里。
“这俩位是城西王秃子的亲戚,想进去探监,却找不到门路。你看……?”能担任眼线的,脑子都特别好使,当下凭着记忆,胡乱按上牢里正关押着的人犯亲戚身份,劝那小牢子带朱武和林翘进去探监。
花钱找门路进牢内探视,或拜托照顾下亲人,对于牢子们来说,都是平常见惯的事情。小牢子虽觉得道士探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接过递来的几两碎银,笑道:“小事一桩,明天早点过来,三爷带你俩进去便是。”
“这位道长下午就得回观里,你看是否现在就安排下?”中年眼线把小牢子拉到一旁,然后从怀里摸出大锭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又附耳嘀咕几句,终劝得小牢子现在就带两人进去。
小牢子得了十几两的好处,此刻乐得合不拢嘴,拿捏地对林翘两人嘱咐道:“这大牢可不是别的地儿,呆会进去,不许乱看乱说,一切全听三爷吩咐,明白吗?”
使个眼色让中年眼线速去城外,通知史进等人寻机夺下城门来援。朱武和林翘两人则做出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跟在小牢子身后,赔着笑脸,又塞了半两碎银给守门差役后,这才进得监牢大门。
小牢子跟做贼般,带着两人紧贴墙根,绕过道厚重铁门后,便停到拐角阴暗处,低声道:“今个有些特殊,三爷就送你们到这儿了。顺着过道往里走,左面第二个,就是王秃子。有什么话快点说,否则三爷可担待不起!”
监牢内暗无天日,墙壁上的油灯忽闪忽闪,跟演鬼片一样。再加上牢里特有的那种混杂粪便的霉味,林翘只嗅得一口,就翻心欲呕。
“别走!”见到小牢子掩着鼻子转身要走,林翘伸手掐住对方后颈,如逮鸡子般一把按在墙上。“再麻烦你件事。”
掏出腰后别着的寒铁黑刃,把寒气逼人的刀尖亮给小牢子看看,然后对准瞪得多大的眼珠,慢慢下压,边轻声微笑道:“死牢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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