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台还是以往的模样,干净整洁的屋子,明亮的地板印的出人影,还是那简约古朴的摆设,精致的旧家具被擦得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时常会来打扫这地方。蔷薇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轻抚那擦亮的家具,将装有绿芜骨灰的琉璃瓶子安放到屋子中间的长桌上。
这时,内侍监的人带着一群侍女进来,带头的依旧是那日偏殿宣读圣旨的侍从,那副心高气傲的模样,让人记忆尤为深刻。他瞥了一眼蔷薇,拉长嗓音道:“陛下听闻娘娘在观月台还没有侍女,所以特地命奴婢精心挑选了几个乖巧伶俐的丫头,送来服侍主子。”
蔷薇看了看了一眼那排侍女,道:“谢过陛下。”
“如此,那奴婢告退了。”那侍从依旧十分高傲地转头便走了。
“有劳了,请慢走。”虽说内侍监是掌管后寝奴仆的地方,但内侍监各司也算是朝廷不小的官职,宫中的妃子自然是无权责罚内侍监各司的掌事侍从。所以对这高傲的侍从,后寝的妃子也算是客客气气的。
其实在进观月台之前,侍女们早就听到外面所传闻的这观月台主子的手段,一个个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蔷薇见她们似乎很怕她的样子,走过去道:“抬起头来,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侍女们低着头互相交头接耳,一个个都不敢出声。蔷薇指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姑娘,和善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那黑姑娘见主子指着她,支支吾吾地答:“回主子,奴婢小莲,是昆仑人。”
“昆仑?”蔷薇仰头想了想,微微笑道:“昆仑啊~听说在昆仑的最南端,是一条巨大的河流,望向远方都看不见岸。那里有白色的大鸟儿优雅地拍打着翅膀,那里的河一年四季都是蓝色的,就像连着天空一般。那金黄色的沙土岸还埋着各式各样五彩冰纷的宝贝。“
“娘娘您怎么知晓奴婢的家乡……”小莲听到蔷薇提起自己的故乡,脸上顿时泛起笑意:“娘娘所说的那昆仑最南端的河流,在我们那叫海,大海,白色的大鸟儿是海鸥。娘娘去过那么?”
“嗯,有幸去过几回,我记得昆仑国曾有一座山,那里还有我一个好友,我以前经常会去拜访她呢”蔷薇不由得想起了千年前还与好友涂山红舞一同奔跑于昆仑南端海滩的场景,一番笑意流露于脸。
“娘娘竟去过昆仑,是什么山呢?”说起母国,小莲觉得格外亲切,热情地与她聊了起来。
“是啊,那座山叫涂山,在昆仑的东南,景色十分好。”
“涂山!”小莲惊叫了一声,连忙后退了几步。
见小莲这样的反应,蔷薇十分不解地问:“怎么了小莲?”
“没……”小莲瞪大了眼,神情戒备地说道:“没什么,娘娘。”
蔷薇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又转身问了其他的侍女,侍女们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蔷薇与他们轻松地闲聊了一会,一直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才打发她们前去吃饭。
“小莲,我觉得新娘娘是个十分和蔼的人,一点都不像传闻中那么厉害。”一个侍女与那黑皮肤姑娘坐在树下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玉珠,有些话我不知怎么说,反正娘娘绝对不是好人。”小莲惶恐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小声告诉那个叫玉珠的侍女。
“为什么啊,你之前又没见过娘娘,只是听他们传言罢了,怎么轻易断定娘娘是好是坏?”玉珠皱着眉指责道。
小莲小声地说:“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千万莫对他人道起。“
玉珠见小莲神神秘秘的,赶忙说:“那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
“方才娘娘与我闲聊无意间说起她在涂山有一位好友,我便知她定不是好人。”
玉珠有些不解,不耐烦道:“为何啊,你别卖关子快说。”
“你可知那涂山是何地?在我们昆仑,涂山上哪里有人啊,全是一窝子妖狐狸。娘娘说有友住在涂山,她定也是妖邪。”
“小莲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怪瘆人的,听说这观月台的主子曾被以前的容妃下毒,都没毒死她。还有被关了十几天的暴室,不吃不喝也不死。这么说来,她真的是妖怪,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被她吃掉啊?”玉珠被吓到了,惊恐地看着小莲。
而本来在一边盯梢的春晖,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故意走过去道:“你们两个婢子,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二人见是内侍监的盏灯使,对视了一眼,连忙行礼道:“见过掌灯使大人,奴婢们什么也没说。”
春晖板着脸,严肃地说:“我都听见了,在这宫里没有真凭实据,诽谤主子可是大罪。你们最好管好你们的嘴巴,别把自己小命给搭上了。”
小莲跪下来诚恳地说:“掌灯使大人,方才奴婢说的可是实话,求大人明鉴。”
春晖思索了一番,计上心来,挑眉道:“你说娘娘若真是妖邪,岂不会祸害整个皇宫,到时候若陛下被迷惑了,那整个江山都不保了啊。”
“掌灯使大人也信那娘娘是妖邪?可这该如何是好。”小莲蹙眉焦急地说。
“可有那让她现出原形的法子?哪天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她现出原形,她定会仓皇而逃,届时便不会再祸害江山了。”春晖假意抛砖引玉道,她也在思索这二人说的话,毕竟蔷薇确实有太多疑点让人不得不怀疑。
“有是有……”小莲迟疑了一下,道:“奴婢家乡有很多驱邪的法子,有雄黄酒,黑狗血,童子尿之类的。只是不知那观月台的娘娘是山里哪种精怪变的。若一一试来,怕是会引起她的戒备。”
“无妨,你把这些东西全部混在一起不就得了,不过必须挑个大庭广众的时候,到时候人多她定伤不着你。”
小莲恍然大悟,连忙道:“这……谢掌灯使大人提点。”
春晖一路迅速地回到幽澜殿,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宜妃。
“这么说来,那慕容氏确实有点可疑。”宜妃轻轻抿了一口茶,凤目微转,一抹深深的笑意露在嘴角:“若那慕容氏真是什么山精妖怪,要对付她可就简单多了。只是无凭无据的,如何才能证明呢……”
春晖见宜妃露出了笑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赶忙道:“奴婢已经让观月台的侍女备好了驱邪之物,到时候只等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她显露原形便可。若她真是妖邪,自然会仓皇而逃。若她不是妖邪,那也怪不到我等头上。”
“虽非良策,但起码也是个办法。”宜妃叹息了一声,继续优雅地品着茶。
此时的后宫犹如一滩被搅动了的污泥水,浑浊得谁也看不清谁。没多久,宫里面便有传言那观月台的娘娘是山中精怪所变,欲来宫里加害陛下。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这俞传俞烈的谣言,似乎让更多的人选择了相信,甚至连宫外的教坊民间都有各种版本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