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时装设计师雯雯,跑到镇政府要借大会堂排练时装表演。冤家路窄,刚巧碰上政协主任金铨,这把铁交椅偏偏坐的非人。他一无应时之议,二无人们痛痒之言。成日里牢骚满腹,骂骂咧咧哀叹今不如昔。年轻的背地里笑称他是花瓶主任,少有年纪的叫他花狐狸。他不但不借,还趁机借韪发挥,污言秽语克了她个狗血淋头。说时装是“奇装异服”妖里妖气,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惹男人,城市小姐一肚子资产阶级情调。又说服装厂里没一个好女人,老的不正经,小的老大嫁不出。他感叹眼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服装厂要负一定责任。
文静内向的雯雯,本缺少交际才能,不善言辞,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在她的心目中,干部!都是和颜悦色,慈父般和蔼可亲的。没想到这主任竟这样蛮不讲理,她被骂的灰溜溜的一路抹着眼泪回到厂里,恰巧又碰上吊儿浪当的尤翠翠把服装做坏了,前襟斜牵、背后吊起,真的成了奇装。批评她,她到反戈一击,反说设计有问题。她气、她恼,在副厂长面前痛哭了一会,气恼之下递了辞呈,整顿行李要上道返回省城去。玲玲不在家,陆银凤急的心焦火燎,雯雯是根顶梁柱,千万走不得。只好老将出马处理问题。对金铨老贼的诽谤她无可奈何,只得好言劝慰:“切莫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不想与这无赖之徒明火执仗去理论。而尤翠翠是本厂职工,是她该管的权力范围内的事,批评教育责无旁贷。只因心中窝着几十年来的怨恨,气忿中不免言语过激手段简单;狠狠的被她克了一顿,责令她返工道歉,否则加倍赔料赔工。自从中秋节以后,翠翠与灿灿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亲密了许多。真象夫妻般双进双出,惯常了,众人也就见怪不怪。这一回逊了翠翠,她自然在灿灿面前一番哭诉。浸润在爱河中的灿灿便跳出来口没遮拦、出言不逊,尽拣恶毒的言语、使人痛心的事情詈骂,闹的许多人跑出来围观。
“****充娘娘,耍什么假正经,多几个臭铜钿,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是****,私生囡仍然是私生囡,改不了本来面目。别以为市教委的来头大,人家还不认你这破鞋子呢!想想吧!人家是高知,眼睛亮得很,一眼就能看破你,休想仗他的势狐假虎威。就算认了,老子也不信邪,大不了背包走人。如今社会,凭本事吃饭,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番臭骂,气得陆银凤无言以对,憋着一口多年的怨气,又无端牵扯上远在县城里市教委中的他,更让她急火攻心,气得说不出话来。闷哼一声,两眼泛白,四肢冰冷,晕死过去。世事往往就那末巅倒,造谣作恶的消遥自然,心安理得。蒙冤的终生屈辱,有冤难伸。尤其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事,谁能与之作个证明。她长期抑郁于心,爆发了。吓的众人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整个厂一下子沸腾了,办公室外黑压压挤满了人。还是门房岑大爷沉着,老人家一语提醒,大姑娘小媳妇们才七手八脚地火急喊车把她送进了市人民医院。
玲玲从广州回来,又在城里忙了几天。一直没有回家。幸喜一切尚算顺利,各机关的办事效力比前大有提高。更让她高兴的,市府领导及各有关部门,对她的设想大力支持,关关开绿灯。人逢喜事精神爽,怀着美好的憧憬和满肚子的喜悦,旅途的疲劳烟消云散,眉飞色舞地兴冲冲回来,准备与妈妈好好商量商量具体问题,作一些必要的准备。孰料一到家,听说妈妈住院了,吓的楞了大半天。虽然妈妈很辛苦很累,可没听说过她有什么病,好端端的一下子要住院治疗。一些不知轻重的或者对翠翠有点看不惯的姑娘一学说,气得她头顶冒火、脚底生烟,直想跳脚骂他个祖宗十八代。然而,玲玲毕竟成熟了,尽量尽量克制自己,去冷静思考。泼妇骂街有失她厂长风度、企业家的形象。更丢了一个姑娘家的文静娴雅及现代文明。她强压怒火,只是暗暗掉泪。
‘私生女,私生女,’虽说听惯了,但总觉着剌耳戳心,再说私生也有爹,只是不敢公开承认而已。庄老师是个敢作敢为的人,错了也敢干承担责任。并且,母亲一再否认。自己长这么大了,常言‘女不厌母丑’,私底下母亲对她也无需隐瞒。她感到迷茫,难解其中之谜团。从小母女厮守,相依为命,从末见过爸爸一面。人说没娘的孩子象颗草,这没爸的孩子象什么?像一只断了脊梁骨的小猫,抬不起头,伸不直腰,躲在草窝里,依偎着妈妈咪咪地哀叫。没有爸爸,她受了世人多少白眼,耳闻多少冷嘲热讽。小时侯她吵、她闹,没能逼妈说出爸是谁。长大了当然不会再逼,知道有关妈的贞操。在中国这是一个女人至关重要的东西。既然妈妈不肯说,自有她的苦衷。她爱妈妈,不愿使妈妈痛苦,从懂事以后只字不提。一股劲儿埋头挣钱。以求回报妈妈的养育之恩,忘却不愉快。现在,钱有了一些,不用像幼女时期为了吃口白饭跟着妈妈挨门逐户转悠。名气也大了,还是********扑在事业上不愿闲下来,静下来难免思虑个人的事;出身啦!终身啦!痛苦不堪。造化弄人,不愿想偏偏逼着她不得不想——妈妈就是为此而病的。可是,想!徒增悲苦耳!长长手,难掩别人口呀!
由一个初识文字挨家挨户上门做工的小裁缝,近乎于一个沿门托钵的小寡妇,一跃而成为喏大一个服装厂的生产厂长,把几百号人治理得津津有条,产品销售国内外,陆银凤自然也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是改革开放档口上的风流人物。女儿的成名,当然得益于她的努力和把握,是厂内握实权的铁腕人物。货真价实的女老板。海湾市的名人行列中当然少不了她的鼎鼎大名,在政协、人大之类的机构中也挂职有名。虽然她徐娘半老,且风韵犹存。年轻时没钱、更加社会风气,穿着破旧划一,现在一则有钱,再则生产时装,她的穿戴必然要有很大的变化。尽管她年轻时名声不佳。但现在,人眼势利,钱迷心窍者还真有几个。当时骂得最凶最毒的,如今追求的最厉害,做现成老板的美梦。她一住院,消息不胫而走,不仅是一个屺镇、在县城也激起轮轮涟漪。因大伙儿都没亲见,皆凭空猜测,一时众说纷纭。有说斗殴至伤的、也有说桃色事件的、甚至于也有说阶级斗争的。一些成天价为新闻稿件操心的小报记者们,削尖脑瓜子想方设法多方剌探。往医院探望者不少。无奈病人需要静养以安定情绪,医生一概挡驾,未得确讯。事关名人声誉,记者们望院兴叹,不敢牟然发稿。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