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深夜,湖心亭。
“‘梅残雪’,确切的说此时的酒应该叫‘梅间雪’,是前朝一江湖侠士为纪念故友所酿,若此时品尝,酒味清冽甘甜,回味幽香,似雪欺梅蕊,一如故友风霜高洁,孤傲决绝。”莫枢东手中不停,将所带碗碟皆盛满湖水,虽已开春,夜间的湖水还是冰凉凉的刺手。“将‘梅间雪’置于霜雪或是寒冰中,不消半刻,这‘梅间雪’就成了‘梅残血’。”
莫权北拿起在几个碗碟的湖水中浸过的酒盅,浅尝了一口,“色泽淡红,酒味也有了些许血腥气,有种,有种,”莫权北皱眉想了一会儿,脱口喊出句“痛快!”
莫枢东笑笑,拿起另一盅喝了起来,“湖水虽寒,可比霜雪还是差了一点,若是温度再低些,这酒就会变成赤红色,血腥气也会更重些,酒味醇香浓烈,梅芳溅血,宛如故友仗剑天涯,快意恩仇。斜卧白马闲吹笛,仗剑腰间笑九州。江湖不比朝堂,江湖人行事多凭意愿,杀伐争斗无需顾忌许多,说到底正应了你那句‘痛快’。”
“等等,大哥,我胸中有些痒,哥,这酒有毒!别喝!”莫权北抓挠着胸口,不住咳嗽。
莫枢东此时也抚着胸口,面上有忍耐之色“不用担心,这是‘梅残血’遇热又变成了‘梅藏血’,有人曾将‘梅残血’置于刚放出的热血中,酒色又归于无色。红梅藏血,前尘装敛,恩怨深藏,自此功成身退,江湖不再见,只是心中还会有些许遗憾吧,所以才会这般痒痛难耐。还好湖水温度不是很低,淡红就已如此厉害,若是刚刚你我喝下的是赤红的‘梅残血’,那真是不敢想。”
莫枢东缓了一缓,又拿起一个小瓶,将其中酒液倒进一个空酒盅里,再重复之前的步骤,“人人只道‘梅残雪’是酒中珍品,却鲜有人知其中缘由,竟直接置于滚汤中,真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而且就算他们知晓这‘梅残雪’的奥秘,久住京中安宁繁华之地,所接触的至多不过些打架斗殴,如何尝得起血腥气,又怎能品出其中痛快。况且冷酒伤身,须内力精纯护得住肺腑方才喝得,想来这酒还真不是我等能尝出十分滋味的。幸得太皇太后早年征战沙场,曾有机缘真正得饮一回‘梅残雪’,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辨别。”莫枢东拿起酒盅,见酒色与之前相似,略微显浅,应是湖水升温的缘故,正要喝,却被莫权北拦住,险些弄洒。
“哥,让我来吧,你弟弟喝得血腥气,也护得住心肺五脏,”莫权北满心关怀,“哥,我不小了,你就让我帮帮你吧。”回想起那日在莫大窗外见其难过的样子,莫权北有多希望自己能帮他一帮,大哥,你知我在太皇太后面前与你争抢有多希望你能让我一让。
莫枢东轻笑,“太皇太后赏的可是我。”说罢一饮而尽,皱眉片刻后方才开口道,“是‘梅残雪’无疑,呵,赵潜那老头子还真的有问题,也不枉我夜入尚书府盗酒的辛劳了。咳,平日里见他廉洁谦恭的,真没想到竟也是装出来的,也亏得他儿子的一句话,不然我还真抓不到他的把柄。”莫枢东咳嗽了几声,舒了胸中的不适,顺着胸口,“难怪太皇太后让我分两日鉴尝,这连着喝两口,真是有些受不了。”见莫权北面色不快,似是有责备自己的意思,莫枢东急忙说到,“我这也是怕隔了一日感觉有变,分辨不出真假,白费了一番辛苦。还是说正事吧。这‘梅残雪’不比‘秋盈袖’市井间能买得到,近日圣上也不曾赏赐过赵潜,我也查过,他不曾动过贡品,你说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酒?”
莫权北见莫枢东将话题岔开,也只得不提,愤愤道,“我打听到,月前安国侯阮靖偶得天赐祥瑞献于圣上,圣上大喜,赏赐了不少东西,这其中就有一壶‘梅残雪’。”
“还有这事,我竟不知。只是阮靖与赵潜素无来往,他的酒如何到了赵潜的府上?赵璟素喜炫耀,便是承了他父亲的性情,这赵潜得了梅残雪,没有理由不张扬一番。一壶酒还要偷偷摸摸的,怕他二人之间不甚干净啊。近日我查得那赵潜凭借职权竟克扣军需,从中牟利。那赵潜虽为二品尚书,若单单是他自己,我不觉得他有如此胆量,可若是背靠安国侯这棵大树,倒是不无可能。不知安国侯是否与此事有牵扯。”莫枢东揉了揉眉头,有些烦恼,安国侯不比兵部尚书,这查起来可想困难重重。
“哥,那前些日子太皇太后降了赵潜的职岂不是打草惊蛇,如此不是更加难办。”莫权北急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