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倒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涉及面广。起因是,去年年底才调走的章副场长的嫂子,章若羽的妈妈因为女儿被亲家家送回娘家养病一个多月,亲家屋里没半个人上门,就连女婿也不见踪影,想跑到亲家屋里讨个说法。可他亲家母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句不对意,冲过去打了章若羽妈妈一个耳光,当场打掉若羽妈一颗门牙,本来若羽妈想息事宁人,回家骗自家三儿子,说赶浮桥摔的,儿子也相信了,只问她其他地方没摔着不,要不要去医院。这边儿子还没哄好,那边若羽婆婆就吩咐她儿子把若羽的被窝行李用手扶拖拉机拖过来,掀到禾场里就跑。
若羽三哥又不傻,一看这架式立马明白,跑进屋问正在养病的若羽:“羽啊,阳忠杰到底是怎么回事?吵架了?”
躺在床上的若羽也不明白呢,为什么自己流个产会让他们欧阳家如此嫌恶?面对小哥的询问,她只能流着泪、摇着头。
若羽三哥见妹子这样子,更是恼火,不顾母亲阻拦冲出门,跑到南堤把事情跟住在邻管理区的二哥一说,两兄弟加上若羽二嫂三人气势汹汹往老垸子跑。到若羽婆家二话不说,把若羽婆婆掀翻在一边,嫂子拖住欧阳忠杰。两兄弟跑到若羽新房里,抄起东西把一屋的家俱电器打得一屋稀烂。这下章家二兄弟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欧阳家族一听这个消息,老的、少的,把欧阳忠杰的楼房团团围住,硬要章家两兄弟赔偿损失,还要他们跪下向欧阳家众亲戚磕头认错。章家兄弟岂是软杮子?每人拿一根杠子站在禾场里与他们对峙。
有几个怕把事情闹大的邻居跑到场派出所报警,小余与小曾劝了好久也不见效果,只好到场部碰碰遇气看有没有当得家的在?可是到场部一看,值班的人都没在,正担心着呢,一转眼就看到等船的王尚文,你看,他能不象遇上救星一样激动吗?
要搞清楚这两家的矛盾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
那时梦凡她们正为朵儿的事忙活,若羽的父亲,靠贩牛起家的章方明,有一晚在老垸子欧阳剑家赌宝,一晚上输光了自己卖麻及卖牛的钱,还找欧阳剑借了一万元,不到天亮又输得差不多了,直嚷着要欧阳剑再借点钱给他扳本时,章跃辉场长带着民警来抓赌了,赌徒们四散,章跃辉看着那往厕所方向跑的象他兄长,就吩咐民警们分散抓其他人,自己赶到厕所前堵住章方明,章方明一见是自己的亲弟弟,便涎着脸,“辉伢子,放了我,把我抓到派出所,你嫂子会急死的。”
章方明母亲死得早,他十八刚结婚时,弟弟才十一岁,是自己堂客照顾着弟弟长大,性格倔强的弟弟就只听嫂子的话,大专毕业后,在场办公室任职,一直到当了副场长也尊敬着嫂子。在章方明面前,章跃辉便是一个胳膊肘向外拐的人。章跃辉看着自家兄长,没办法,只好松开了手。
他不顾早晨浮桥被早班船驾驶员放开,自己摇拢,赶到嫂子家,对嫂子卫小珍讲:“嫂子,等下哥哥回来后,你准备一把刀和一瓶******给他选择……他都不要这个家了,在浮桥那边赌宝……”
若羽妈被急冲冲赶回来的小叔子吓了一跳,开口就是刀和农药,不知道什么事,听他说完才知道,自家那砍脑壳的又旧病复发了。糟糕,今天卖麻和卖牛的钱还在他身上,急急跑到房间里,打开写字台抽屉找,没有半毛钱的影子,心一凉,近万元,怕是打了水漂了。
急得团团转,若羽听叔叔这么一说,也慌了,这个钱是要还大嫂娘家那几千元的,如果、如果被爸爸输了那该怎么办?
若羽在家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哥哥,大哥、二哥都已娶亲,三哥听说也自己处一个。大嫂是城里的,二哥娶二嫂时,若羽爸找亲家借了七千多元,本指望今年可以还上,可是……
若羽也急了,正不知怎么劝妈妈,却见他爸偷偷摸摸的从偏房那边走过来,若羽妈疯了似的扑上去,“你这个死鬼,钱呢,还亲家家里的钱呢?”
章方明正烦,一记耳光扫过去,若羽妈坐在地上拍着膝盖放声大哭,章跃辉见自家这混帐的哥哥,一回来反倒打嫂子,顿时气急,冲出堂屋,做势要打哥哥,若羽急忙抱住叔叔的腿,抽泣着跪求叔叔:“叔叔,别去,您今天打了他,等一下您走了,他就原样还在妈妈身上,我求您了,回去吧,让我们自己解决。”
章跃辉听侄女这么一说,为自己哥哥的行为感到羞愧,“他怎么就不死啰,留在世上害你们。”
若羽不再言语,只盘坐在地上,轻轻地抽泣。
章方明一进门看见女儿趴在地上抱着弟弟的腿哭,就拿出他家长的架式:“羽妹子,老子还没死,用不着你跪天跪地,还不跟老子起来……”说完还气不过的想跑过去,甩女儿的耳光,被章跃辉死死拽住,“辉伢子,你放开我了,不要以为你当了个芝麻大的官我就怕你,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教自己的女儿未必犯法?”说着又要打章跃辉。
若羽放开叔叔,跑到杂屋,提了瓶农药跑出来“羽啊,你拿的是什么?快放下……”若羽妈在外面瞧不真切,只知道若羽提了个瓶子。
若羽把药瓶藏在身后,直问她爸,她这条够不够还债。若羽妈还没到堂屋门口便闻到好大一股农药味,一看吓呆了。这边若羽正扭开农药瓶盖往口里倒农药。“羽啊,你这是要妈的命啊。”连滚带爬地扑向若羽,章跃辉听见嫂子凄厉的叫声才回过神,一看,若羽正在喝药,冲过去,“叭”地一下把药瓶打掉,连喊:“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手拖开出来,送医院……若羽啊,若羽,你坚持,叔就带你去医院。”抱着若羽朝禾场里狂奔。
赶到医院,幸亏及时,未酿成大祸。
这几天章方明的日子也不好过,旧债未还,又添新债,一下子一万多元的债务可怎么还?因若羽的事,若羽妈、三个儿子、两个媳妇和章跃辉一直不理他,他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不如一个丫头片子。家长的权威被彻底无视了。
这天,他跑到医院,说是接若羽出院,看着若羽就想起了若羽喝药前的那句话:“你今天赌输了好多钱,你只说我这条命够不够还?”,这可提醒了他,破天荒地进门就朝着若羽娘俩笑着。
“若羽啊,今天好些了吧?来,爸爸接你回家。”说着抢过若羽妈正在收拾的盆、开水瓶什么的。若羽妈没在意,以为是这么多天没理他,他知道自己错了。
回家后,等若羽妈去做饭时,他趁机劝着若羽:“依我说,你就跟了欧阳家那个崽算了,这样他们该不会舍得下脸面再找我要钱了吧?说不定还可以赚点彩礼钱。”若羽此时真恨他叔当时不该多手救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可是想到病床前生怕她再想不开,寸步不离的亲娘,她又不忍心。见自己的亲爸出去,她顾不得擦满脸泪水,只是自怨自艾,“天下人的命有那么好,也从未见过像我这样的。不知那些终日胡思乱想的小说家们笔下,有没有人如我这般可怜、可笑。在我还未完全勾勒出我的未来时,合运却给我当头棒喝,让人清醒,你生在这个家庭注定了这个命,就注定你要被你亲生父亲出卖。”
若羽妈端着一碗鸡蛋汤进来时,若羽正无声饮泣,“羽啊,别想那么多,先吃了这个啊,家里的事你想管也管不了的,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能帮上什么忙呢?你大嫂娘家,妈妈只好老着脸去讲好话了,哎!”说着她的声音也哽咽起来,怕影响女儿一边说一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