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和梦凡一进门,梦凡妈便跑过来把小清拉进自己的房间,过了门槛又想起来还没吃饭,连忙吩咐梦凡拿饭吃。
梦凡看着那两婆媳摇了摇头,“不晓得又去搞什么鬼,神秘兮兮的?哎,我也是不知好歹,应是巴不得她们关系好,至少不会像二队段家三那样天两头上演婆媳大战。想起她们那两婆媳就有趣,吵一次架,队上便要修一次路。两人都不示弱,一吵架便搞大场伙,一个往外跑,一个死命的追,追就追啰,还不时弯腰捡起路上的碎砖头、瓦块、卵石,往对方身上扔,硬要砸得自愿一人受不了才熄火。”梦凡想到那惨烈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吃完饭梦凡帮小清重新摆放那些小摆设。突然,外面一阵“叮叮当当”的车铃声,紧接着刘会计在外面喊:“凡妹子,凡妹子在家没?”
梦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小清用臀部碰了碰梦凡“凡凡,外面有人喊你。”
“我知道呢,可是,”小清还没来得及问她可是什么,一眨眼功夫才发现梦凡不见了,“这个鬼妹子,要不是半天没反应,要不是就像日本忍者一样,眨下眼睛就不见人影。”她捧着花瓶继续找寻最正确的摆放位置。
在梦凡用诸多事例做好心理建设时,刘会计从管委给她带来厚厚的一叠她期盼已久的信。望着刘会计手中的那些信,梦凡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刚刚小清没想探究她的可是是什么?她的可是是怕失望,怕刘会计喊她不是因为来了信,或者信中没有他的信。这样,她的所谓心理建设都只是空谈,遇事时她还只是没经过什么世事,以为爱情是全部的,被爱情折磨得患得患失的少女。
刘会计看见梦凡兴冲冲地跑出来,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急冲冲地跑过来抢,谁知,她却一反常态的站在他面前发愣。“凡妹子,这些信,你不要了啊!那好,我留着,哪天我婆婆子引火时用得上。”
梦凡这才恍若梦中惊醒般抢过信,“刘叔,谢谢您,这还是交得我保管为好,做引火柴太浪费了。”说着扭身跑进屋,刘会计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有意无意的哼着:“情哥哥,情哥哥,真叫人心牵挂,撇东,撇西,惟独你,撇不下。”
梦凡回房把信放在书桌中间上了锁的抽屉里,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故作镇静地缓步走向哥哥的新房。
小清此时对将要到来的新生活充满憧憬,她满心喜悦的用新毛巾擦着组合柜,根本没时间理这防小偷般防备她的小姑子。
梦凡见小清没理她,暗自松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擦着。高轲的信里到底会写些什么?是那些让她小小羞涩的的情话?还是对这么长时间信件缺失的解释?还是决定要来家里把他们的关系向自己父母挑明?或者……
小清一打眼看见梦凡正把花瓶放在矮组合柜半圆形茶几边缘,忙伸手扶了一把,再喊“凡凡,你小心点,想什么呢?花瓶都快摔了。”
梦凡才知道自己正在摆弄嫂子最爱的孔雀花瓶。她对小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是在拐角的电视柜那里的吗?”
“你还好意思讲呢,游魂似的拿着花瓶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还慢慢的向这边移,脸上的表情变幻倒比你的手脚快得多,快从实招来,到底刘会计叫你出去干什么了?一进来就心不在焉的,来,让付半仙我算算看,”说着小清还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起来。“半仙我掐指一算就晓得了,能让我家凡妹子芳心大乱的除了那个‘他’还会有谁?说,是不是高轲来信了?那个没良心的也应该来封信了,你看我家的大小姐,书上写的秋水望穿那太小儿科了,堤外面的那河冬水就是生生被你望干的。呃、呃、小祖宗,你小心点,别摔着了,摔坏了东西不要紧,可别摔了你的身体,如果不小心割伤了你的纤纤玉手,那高公子可是要仰天长哭了。”
“他哭个什么,还仰天长哭,嫂子你也太夸张了。”梦凡把手中的玻璃杯认认真真的放好。
小清拿起一枝塑料玫瑰摇了摇“割在妹手,疼在哥心哪。”
梦凡追过去,拿起地上的白色包装泡沫往小清身上扔。
“凡凡,你少疯一点,别把你嫂子的东西摔坏了。你不知道,三队吴家婶子的婆婆与隔壁欧家婶子,就因为一只陪嫁的蒸砵,闹得两家十几、一二十年不讲话。”梦凡妈从阶基上路过儿子新房,看见梦凡与小清在追打着,怕两孩子只顾自己性子,乱跑乱扔,万一摔坏了东西,兆头可不好,所以忍不住高声制止。
“一只蒸砵?没这么严重吧?前一段,我听向晖说,谢婶为一只生蛋鸡在自家吃食跑到谭家生蛋,谢婶跑过去要鸡和蛋时,那谭婶指着谢家的那只胳膊肘向外拐的鸡说,这鸡鸡翼上的硬翅剪短了,说明这鸡一直是她家的,谢婶气得全身发抖,那鸡屁股上净净光光,分明便是她留下的记号,怎么一下子就成谭家的了。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站在禾场里赌咒发誓、骂冲天娘,到最后还大干了一场,当时我还觉得不可思议,不曾想还有为了一只蒸砵闹得几十年不讲话的,多大一个事,我家的蒸砵都放在禾场里喂鸡食、鸭食,也不见有人当宝贝一样捡回去?”正追赶着的两姑嫂停下来,隔着窗将信将疑地问梦凡妈。
梦凡妈见她们不信,便走近些告诉她们“怎么不严重。那时她俩闹得人死人亡的。两家隔里隔壁的因为这个事,硬是十几年互不理睬。哪一年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过年边上,欧家婶几借吴家婶几的婆婆一个大蒸砵准备拍甜酒——哦嗬!你看啰,不讲起这个我还真忘了一件大事。你们先收拾,我要去艾家拿几粒甜酒药子,也不晓得朵儿这一走,那个鬼婆子还有心思搞这个没?”说着,她从阶基边竹篙上取下一条毛巾拍着身上的灰尘,抬脚往外走,根本不理会屋里还有两个妹子趴在窗口等着她讲故事。
梦凡妈做其他事胆子挺大的,她敢半夜从十几里路的芦苇山走路回来;两只牛红了眼时,她也敢在牛旁边烧火,分开打架的牛;她还敢跟强叫化打架,用竹耙子把个假跛子赶得起飞跑。可是有一样打死她都不敢试,那就是骑自行车。
她家买第一辆自行车时,江国良在队屋的水泥禾场上教她骑。她当时挺高兴的,队上男人的自行车骑的本不多,莫说一个女人家。那时处处要强的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刚开始时她兴致还蛮高,江国良扶着她,她从半圈到踩圆圈,没花多久时间,江国良见她踩得蛮顺溜的,便偷偷放手。她还骑了大半个圈,经过江国良身边时,才想起江国良没扶她,她一慌张,车笼头一拐,连人带车“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把尾椎骨摔得痛了近一个月,以后是谈“车”色变,不管谁劝、不管哪个愿意教她,她死活都不上车。扯苎麻、捡棉花时,她宁愿推着自行车去驮麻皮子、棉花包,就是不骑上去,这可是队上人常常讲起的笑话。
酒药子不重,所以她不用费劲地推着车去驮,便甩脚甩手地干路。反正走习惯了也不觉得累,路上遇到邻居,好几个让她搭便车,她也不同意,自己骑车摔了还怪自己,如果是别人好心好意驮她而摔倒,那得怪谁?再说过年边上安全点好,她马上要娶媳妇抱孙,可不能随便乱搭别人的车,把自己的命轻易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