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妈不知道她家早已闹开了锅。朵儿的大弟艾武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唤过小弟:“艾文,你说他们一直在这里闹些什么?”
艾文见哥回来,老早就想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倾诉一番,只因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下艾武一问,他就不顾拖着他的文英姐,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哥听。
“这些都不气,最气的是,那个老女人骂我姐,说我姐自己不要脸,死皮赖脸赖上刘家那个畜生,又说我们全家是骗子,设了一个圈套让她的傻儿子钻。哥哥,你不晓得,我听了气得全身发抖了,不是妈妈硬让我不动,我真的想用扫帚赶他们出去。哥、哥——你干什么去?”艾文话没说完,就看见艾武在灶屋里拖出一把菜刀往外跑。
若羽吓得浑身发抖,梦凡和文英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只知道不能真让艾武拿着刀出去,两人猛起胆子拦住艾武,艾武被她们一拦,菜刀从手里飞出去,砸向禾场。回过神的文英惊得捂住嘴,半天才说“艾武,我们不能这样,为那个人渣不值得,反正你妈已经去报警了,我们得相信政府,相信法律,你可别犯傻,千万莫做打死癞子好人赔的错事。你万一有个好歹,你让你可怜的姐姐这辈子怎么过?还让辛辛苦苦为你们打算的娘活不活?”他们劝的劝,跑的要跑,全然没见在禾场拐角处吓得发抖的刘超群。
这刘超群要多可笑便有多可笑,先是惧于艾武的威力,把他妈拖回去。他妈在家里骂东骂西泼了好久后,才想起还有许多钱没捡起来,一数手中只有六千多块,连忙命令儿子去久家把剩下的钱捡回来。刘超群又听从他妈妈的话,也觉得不值当,朵儿都跑了,婚肯定结不成了,凭什么还要白给他们家那么多钱?我虽然有错,但朵儿也不该骗他逃婚啊。未必我们家还不够有诚意,未必我对她还不好,只说到城里买结婚用的东西,他还不是捡城里最高档的东西买给她?当然啰,朵儿一直都没说要什么,不要什么,但是,最起码我的态度已经够诚恳了吧,只想把最好的给她,和她认认真真过日子,她这一跑,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事情到这一地步,打算给朵儿的彩礼钱及给她买的金银首饰、衣服啊什么的都不要了,但是,那资助艾文他们读书的一万元钱肯定是要拿回来,这亲戚都做不成了,还资助个屁啊!再说我以后再找别人,看人家、定亲、过礼什么的,哪样不要花钱。我们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望着那么多钱打了水漂,别说我妈心痛,我也觉得不甘心。所以他不等他妈催促,便急急地往朵儿家赶。
跑到朵儿家禾场边时,正遇上艾武拿着刀往外冲,他吓得躲在拐角处的柳树下。再一听文英的话,又被吓了一跳死的。难怪吵着吵着朵儿妈不见了,原来她去报警了,好一个阴险恶毒的女人,跟他们玩暗渡陈仓呢。让艾文一个小孩子呆在家里,自己跑到派出所去。不过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再翻出来说,谁信呢?再说朵儿都跑了,她一个老堂客们又晓得什么。他转念一想,莫非朵儿留下了什么证据?不行,得回去找爸妈商量一下,也不晓得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家里都闹翻天了,他儿子都快被人砍死了,他还在外面逍遥。
刘超群急急地赶回家,他妈见他空着手回来,“怎么,他们不肯把钱给你?你这死无寸用的,难怪别人不要你。你呆在屋里,老娘去要,老娘不信没有天理王法可讲了。”
刘超群一把拖住准备又去撒泼的娘,“妈,妈,你别闹了,你听我说,这事闹大了,闹大了。我爸呢?他回来了没,我要找我爸。”
刚回来的刘爸刚刚责骂完自己这不晓世事的堂客,这下见儿子慌慌张张的回来,“都是你这个孽障惹的祸,怎么就不让人砍死你,省得天天来气老子。”
“爸,你知道了?你刚去了艾家,看见艾武拿着刀要来砍我?”
“你没受伤吧?他还敢砍你,反了天了,我们报警去,这朗朗乾坤,未必真没王法?”刘妈冲到屋外面,一只脚使劲地跺着地,一只手竖着食指指向天,唾沫横飞的乱嚷嚷。
“报警?妈,你不必去了,艾朵儿的妈妈已经去派出所了。”
“啊。”刘妈到这时才记起,他刘家之所以跟艾家攀亲,是因为他儿子糟蹋了人家姑娘,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流,“老倌子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们一报警,我崽可是要坐牢的啊,我的崽啊,你这背时的崽,你哪个不好惹,偏偏惹上这不好对付的艾家。我刘家前世跟艾家有什么仇什么怨啦,这一世让他们这么来祸害我们。遇上这么一家没皮没脸的,养一个女是个死破烂货,她周运珍还去报案,自屎不臭挑起来臭,她还嫌不够丢人。”
刘爸已经气得要死了,从堂屋中冲出来,反手一耳光抽在他堂客脸上,“就是你这不息事的货,吵、吵、吵死啊!你不晓得,兔子逼急了要咬人,莫说他艾家那个厉害码子,这下好了,你儿子不坐牢也得坐牢了。我看不是艾家前世与我刘家有仇有怨,而是我前世欠了你这婆娘的,今生找你做堂客。讨坏一堂亲,连害三代人啊,老子老刘家才真真正正被你祸害透了。”
他站起来,围着禾场兜了好几圈,又急步到堂屋,问垂头丧气靠在门边的儿子,“你只管你那天留下什么证据没?有没有人看见?”
“我、我、我不记得了,我当时生怕朵儿醒来会收不得场,完事后提起裤子就跑,什么也没注意。”
“走,收拾东西,跟我去派出所,事情到这一地步了,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去自首了,看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老倌子啊,这样的事搞不得了,超群一去坐牢,哪还有妹几要他,我这崽不就废了。”刘妈说着膝行着抱紧刘父的腿。
刘父一脚把她踹开“快点,得赶在民警来之前去派出所,否则就不叫自首了。”刘父心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都怪那个败家娘们啊,好好的一个儿子被她教成这样,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不顾赖在地上死了爷娘一样嚎丧的堂客,他拖着儿子,心里五味杂陈的往场部方向跑。
上大堤时,碰巧遇见艾婶和小余。艾婶见这两父子,脸都转到一边,看他们这毫发无伤的样子,艾文应该听了她的话,没跟他们另起冲突。
“小余,你们所长在不在?”自古以来,世俗的偏见便是如此,只要男女之间出了事,那舆论的走向铁定像指南针一样牢牢地指向女方,说女方道德败坏。刘父也不能免俗,他一直怪艾婶没教育好自家女儿,让她在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招蜂引蝶,以至于他儿子跟着遭殃。
“所长,去县城开会还没回。您有事?”小余边说边斜眼看了一下,猥猥琐琐地躲在父亲身后的刘超群一眼,同为男子汉的他很不耻刘超群的所作所为。
“教导员在不在?”
“教导员也一起开会去了。”
“我这个事有点大,你们当得了家不?”
“家我们可当不了,但我们可以接案、出警。”小余有些生气,一个犯罪嫌疑人的父亲还有这么多废话。
“我们能不能先去所里谈。”刘父也感觉到了小余语气中的不耐烦,也知道艾婶肯定不会往好里说。
“那,艾婶,既然刘超群他们在这里,估计你们家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所里,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
朵儿妈看刘父及刘超群一起过来,知道他们肯定是因为朵儿的事,他们肯定怕了,她其实想过许多种方法去刘家闹,甚至还想过拿一瓶敌敌畏死到他家去。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如果真死了,朵儿的清白也不可能挽回,她以后还得一辈子背上逼死自己亲娘的良心债,还有艾武、艾文两兄弟,他们会怎么做,她想都不敢想,所以只能来派出所报案,她相信相关部门会给她及她苦命的女儿一个交待的,“小余啊,朵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们民警同志一定要为她做主。我这孤老婆子先谢谢你们!”她不知道,刘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去辩解而是被她吓得去自首。
“艾婶,您放心,一定会给你家朵儿一个说法的。”小余是今年才到派出所当协警的,有些初出茅庐般的嫉恶如仇。他此时恨不能是古代的侠客,可以随心所欲的替天行道,除恶扬善。可是他是一位执法者,他深知任何犯罪都只凭证据说话,只能带着歉意与朵儿妈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