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扎扎实实搞了一天的勤工俭学,沐阳也帮梦凡砍了大半天芦苇,下午梦凡到站屋借了把茅镰刀,三人一起砍,速度快多了。小清看着芦苇铺,“按这个速度不出十天我们就可以收工。我家梦凡小姐,既过了瘾又没累着,便是再好不过的,你说是吧,我的大小姐。”
“十天?我以为只有两三天便会砍完呢。这都差不多砍了一周了,还说没累着,我都累得要散架了。幸好现在一身没那么疼,如果还像前几天那样痛,估计这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因有人帮忙,梦凡放下茅镰刀揉着酸胀的肩膀。
“讨的!谁叫你逞能?”小清看着枯着眉头的梦凡,还真是个大小姐。一铺芦苇我砍了一大半,这还不算正刚常常跑过来帮忙,队长帮着磨刀撕篾,果真让她一个人砍完一铺芦苇,那还不会累跨。只说那撕篾,她那嫩手一勒下去,稍不注意就血迹斑斑,哪容得她偶尔扎根倒刺进去还大声嚷嚷着痛死了,闹着要挑出来。“这就嫌累了,那还得去找伍队长要一铺来练练手,省得某些人明年又嚷着要来砍芦苇、凑热闹。”
“小清,你莫吓她啰,再吓她,她会扔掉茅镰刀便走。”沐阳也开着玩笑。
“你们今天怎么了,合着伙来欺侮我,好玩吗?沐老师你是文明人我不骂你,只是你再骑车的时候小心点了,别又把鞋子穿错地方了。”梦凡尖嘴利舌的还道。
晚上,沐阳带着学生们在站屋吃完饭后,让小清与梦凡一起乘船回家。
下船时,沐阳与梦凡约定明早六点半在北堤码头集合,和学生们一起冬游蠡山岛上的云风山。
虽然梦凡口里说不去,心里还是想趁机休息休息。更别说沐阳还抛出一个若大的诱饵,答应帮她砍芦苇,她现在觉得自己曾认为棉花树是万恶的是多么幼稚,这砍芦苇可比捡棉花更烦,更累。
船在苇山对面的蠡山渡口停泊,多数孩子长这么大,除了河外滩的黄沙和卵石堆成的山、堤垸角落的坟山土包,还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山,看见前方高低起伏的山,如同一群刚出笼的湖鸭子,拼命的往上面跑。梦凡担心他们走散,边追边喊:“乱跑什么,都停住,来靠这边排好队,你们是初中生,在外面别丢了苇场人的脸。”
这大帽子一扣下来,孩子们的脚底来了个急刹,也让奔跑着赶来救场的沐阳缓下脚步。他慢吞吞地向前挪,假装欣赏两边红色土嚷上的风景,虽然这红土壤可能离湖洲近,零星的覆盖着泥土色的泥巴。枯黄的草,没有叶子的树啊也跟湖苇场的一样的枯黄,一样的乱七八糟的竖着、躺着。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沐阳看风景看得入了迷,那光秃秃的树梢上落的几只不知名的小鸟,被学生们吓了一跳“扑楞楞”地飞走时,顺带还吓了沐阳一跳。在外面溜着的牛倒是胆大得很,悠闲的踱着方步晃悠悠的走过。
梦凡很快将学生列好队,顺着崎岖蜿蜒的山路,跟他们一起边走边唱,很快就到了云风山脚下。
沐阳和两个男生因为提着许多吃的、喝的,没走多远便掉了队,在梦凡的催促声中,他们只好小跑着奋力追赶。到达山顶,孩子们的精力十足,又闹腾着要去看这看那,梦凡见沐阳放下东西,双手撑着膝盖,张开口喘着粗气,她只好暂时当一回编外老师,只听她一声令下,“大家不要吵了,先听我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半小时。不过有两个注意,三个不准。第一要注意安全;第二还是要注意安全。不准去看刚经过的那条裂缝;不准爬树、不准打架;不准单独活动。男生多照顾些女生,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江老师。”话音未落,孩子们便一哄而散,瞬间的安静还真让人有点不适应。虽然外面冬阳还有些温度,刚爬上山时,也感觉出了些微汗,可一到这冬天还有不少香樟,松树之类的常青树木遮挡阳光的云风山上,还是觉得有些阴冷。
沐阳终于缓过神来,笑着问梦凡“你把他们都放跑了,谁陪你玩?”
“我难道还要一群小孩子围着我转?”
“我看你和他们蛮合得来的,跟着他们一起唱的那首叫什么歌来的,蛮好听的。”沐阳确实有些陶醉在梦凡清脆的歌声里。
“都唱了好多首,谁知道你说的是哪首?”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把你的心我的串一串……”沐阳试着哼了几句。
“不会吧,都流行了好多年的老歌了,你不会唱?”梦凡有些不相信,听沐阳的声音很有磁性,他唱歌应该不难听。
“这是什么歌?”沐阳见梦凡有点不自在,只能故作不知。
“一首是郑智化的《水手》,一首是以前很红的小虎队的《爱》。”虽然梦凡并不怎么会唱歌,但是说起这些还真是知道一些。
“你喜欢小虎队和郑智化?我更喜欢王杰一些,那首《一场游戏一场梦》我可是百听不厌,你会唱不?”沐阳当然与梦凡的爱好不同,虽然也有些喜欢郑智化、赵传,但更多的是喜欢王杰与Beyond乐队的歌,虽然并不懂粤语,看着歌词都觉得有劲,尤其是《光辉岁月》、《真的爱你》,他还如鹦鹉学舌般跟着随身听,逐字逐句的学过。在学校时,他一开口唱这不伦不类的粤语歌,同学们就拼命的鼓掌,如果不是他早就心有所属,仅凭这一点便可收获一大堆芳心。
“那你是喜欢国语版的还是粤语版的。”梦凡随意地在山顶的小道上走着,沐阳当然不前不后地尾随。
“国语版的,不要谈什么分离,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沐阳说着就唱了起来,刚好,梦凡也挺喜欢这首的,也跟着和。
一时,空气中再也不见阴冷,爬上山顶只觉柔风拂面,空气清新得令人沉醉。只是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根本没有仔细品味。林间的小鸟、头顶的云彩还有偶尔钻过树林间隙照进来的冬阳都很大度,他们一点也不因为没人理而生气,该叫的不时叫一声;该摆造型地,也不时在天空摆个新的造型;该给人温暖的也毫不吝啬的将光和热笼罩四野。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出林外,看着山脚下,连绵起伏的丘陵,梦凡有些激动的用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喊:“喂!你听见了吗?我来了。”
读高二时,梦凡曾与同学们一起到大湖边有名的巴陵,她见到过真正的岩石堆成的山。当时,梦凡还捡来了一小块石头放进书包,背回学校,高轲为此足足笑了她大半年。梦凡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湖区的孩子向往高山,如同山区的孩子向往在湖心泛舟一样,正常得很,有什么可笑的,正如现在,她忽发奇想的大声呐喊,没有特别意义,也不是所谓的减压,只是想大声喊一喊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梦凡这一喊,沐阳毫不奇怪,只觉得她天真、率性,也把双手做喇叭状拢在嘴前,“喂——”。这两人一顿乱喊,把在山坡上树枝间栖息的小鸟儿惊得“扑啦啦”乱撞。
蠡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蠡山岛是湖区平原地带的一个丘陵地区,所谓云风山也中是高一些的红色泥巴山而已。
“住在山区真好,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多绿色的树,不像我们苇场,一到深秋,到处都是苍老的黄色,让人频添伤感。”梦凡感慨道。
“那只是你个人想法。山区的人做什么都不方便,像你这样伸手难提四两的,住在这里会饿死。你没看见进来的路,有几米是平整的?”沐阳并不喜欢这个蠡山岛,他小姨嫁到这里不到两年,便因为生他表弟时难产,下雨的时候没有一条好路可走,抢救不及时而香消玉殒。他小姨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四岁,外婆到如今眼睛都差不多哭瞎了。
梦凡不知道沐阳的家事,她仅只是胡乱抒发一下感慨,马上就陷入了惯有的惆怅中,如果沐阳是高轲,那今天她会幸福成什么样?。
从对小姨的缅怀中的沐阳回过神来,见梦凡早已走向另一条岔路,看着她忧郁的背影,以为刚刚自己没理她,她生气了,连忙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