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讲到,南怀郡主与穆其珍及时的率领大批锦衣卫和禁军官兵包围了东厂,威势之下避免了在东厂之内出现更大冲突的可能,及时的救出了陆炳、仇浑一众人等,仇浑与东厂四大档头的对决也随即戛然而止。却是在紫禁城门口,一众人分成了两拨,陆炳、吴忠去保和殿面见皇上,南怀郡主则带领着仇浑、童欢去了钦天监,却是见到了钦天监监副指着的一副《大元异宝录集》。
要说这《大元异宝录集》可是仇浑和童欢,不惜性命、前仆后继从鬼武宗手里抢来的东西,一听到钟阜城一说如何能不激动,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而那童欢却是众人中第一个见到这录集的,忙仔细去看:只见那录集却不是他之前在京外看到的那卷,却是展开着的一卷看着极是普通的白帛卷轴,顺着延展的方向看去,已不见了原先那密密麻麻看不懂的黑色蒙古文字,而是全变成了端端正正黑色的方块小楷书,白底黑字自然是十分清晰。
而且还有许多更小的朱批、蓝批注解汉字,并用相应的颜色,圈框了起来,但是却有着许多地方有着空白的框框什么都没有写。而与童欢所不同的是仇浑却把目光紧紧的盯着,卷首处“大元异宝录集”旁边的那两句“苍狼不死,大元不亡。长生天佑,蒙古永昌”。他眉头紧锁,细细的揣摩着这区区十六个汉字,可这只从字面上来开,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苍狼的死活和大元的存亡连着,后面就更不知该何解了。
仇浑感觉茫无头绪,正要向钟阜城请教,而不曾注意的是,钟阜城此刻却没有如他一样看着卷轴,而是正直直的盯着他看着。他这一抬头正撞着钟阜城的目光,不由的一怔,钟阜城却是笑着开口说道:“看起来,仇大人对这卷首的两句旁注似是颇有疑惑是不是?”仇浑听言,将眉头略微舒展,随即回道:“钟大人所言不差,在下实在是不解这两句何意,且这两句还是处在卷首如此醒目的位置,似乎做此卷轴的人是要有意让展阅卷轴的人,一定要看到这两句一样。请钟大人赐教!”
钟阜城听罢,立刻抱拳施礼道:“仇大人见解犀利,却是一语中的,下官佩服!大人请看!”钟阜城言罢,便伸出食指,指向卷首的两句旁注,又接着说道:“这两句话难解之处,只在两个词上面,一个是这‘苍狼’,一个是这‘长生天’,只要弄明白这两个词所指便悉知这两句的意思。素闻仇大人文武双全,可知道这‘封狼居胥’的典故?”
仇浑一听,立刻回道:“这如何不知,但凡读过些史书的人想必都能知晓。此乃讲的是,大汉名将霍去病在元狩年间率军北伐,大破匈奴,远逐至瀚海,在狼居胥山上祭天,这是我汉人前无古人的第一武功。”钟阜城听他说的慨然,也说道:“是啊!此等功业的确是足以彪炳千秋的,只可惜这后来我汉人中再也无似武帝这种明君,更无霍去病这般名将了...”仇浑听他说到这,忙打断他说道:“钟大人,祸从口出,慎言!”
钟阜城听仇浑这样一说,却是一顿,自觉有些失语,又偷偷瞄了一眼仇浑,见他面色并无大异,便转开话题,说道:“咳咳...这‘苍狼’一词是否会和那‘狼居胥’山一样,所指并非凶兽,而是一个地名呢?因为既然看着字面意思和大元气数相联,‘苍狼’作为地名似乎更为合理些!”而仇浑听他说完却是说道:“钟大人所说有些道理,但是仅凭一个典故中有狼字,就推测是地名,未免太过牵强。这且不论,那后面你所说的‘长生天’一词,阁下又作何解呢?”
钟阜城本来自以为是挺好的推论,却是被仇浑一句给否了,好像有些郁闷,听到问到后面那词,似是又重回自信。说道:“这后面这个词,就绝不会有一点牵强了。‘长生天’一词大意是蒙古人的无上天神,在蒙古语中叫‘腾格里’,他们相信自己君主的权利,也就是大汗的权利是长生天赐予的,这一点其实和我们汉人的天子一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自我大明太祖时,逐蒙古人北返,元顺帝出逃,后又有数代先帝亲征蒙古,却始终未能将其剿灭。从这些看来,倒是印证了这后面的那句话。”
仇浑听罢,却是冷哼一声,嗤之以鼻,说道:“泱泱华夏,千年之地,还未曾听说能有永昌的。钟大人,你还要和我等说些什么?”钟阜城听到仇浑这般口气,很明显是十分不悦加上不耐烦了。他却是不紧不慢的又说道:“仇大人莫急,下官既然是听了皇上吩咐,自然是要将心中所知,一一详尽告知仇大人才是妥当。”
仇浑却不理这套,说道:“钟大人,请恕在下无礼!我自是个忙惯了的人,不似钟大人这般清闲,宫外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料理干净,你若无更大的事讲,我这就告辞了。”说罢,竟是一拱手准备离开,却被钟阜城一下拦住,说道:“好好好,仇大人日理万机,下官避繁就简,只拣要紧的说,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一定说完,这样总行了吧?”仇浑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钟阜城仔细理了理思绪,然后接着说道:“皇上之所以让你们在此侯旨,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重任要交付大人,这重任便是拿着这‘异宝录集’按图索骥,或人或物或地都要一一查访清楚,尤其是关乎‘长生’的一切都要事无巨细的回报。”仇浑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何不早些说明,然后再细细讲解,如此这般才是快捷啊!”钟阜城听罢笑了笑说道:“赎罪赎罪,正如大人所说,闲散惯了。”
站在一旁的童欢此时却是插话道:“钟大人,你已说了这卷首旁注,那卷轴下面的字画该如何去看?”钟阜城说道:“哦,这个简单,卷轴以后的字画,是按照地域依序记录,北平、山东、直隶、湖广、云南、四川、陕西、山西八个地方,也就是卷轴中的八个部分。”仇浑看了看那卷轴,略微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这岂非几乎是环绕我大明版图绕了一个大圈?”
钟阜城回道:“正是如此,仇大人此番奉旨前赴云贵,待那边事毕,可顺道再至四川,也可折返查访沿途,只要查清录集中所示巨细即可,至于如何安排行程,那就悉听尊便了。不过,仇大人切记,途中蓝批之处,都是一般注解,只是为了大人您通俗易解,不甚重要。只是这朱批,皆是在下并钦天监一众同僚共同推断,八成是凶险异常之处,大人每每要快到这些地方时务必要多加小心,早做筹谋,以备不时之需。”
仇浑听罢自是了然,但他随即又问道:“那这卷轴之上的,朱蓝圈框又是何意呢?”钟阜城哈哈一笑说道:“那就恕我钦天监孤陋寡闻,无通天彻地只能了,卷轴之上的朱蓝圈框都是我等无从稽考的地方,那就要劳烦仇大人等这一路上查访清楚后,一一填写了!另外皇上还命你这一路之上,将所有见闻择要记录成集,待你日后返京上呈皇上预览后,收入东厂内承运库,以作《东厂异志录》。”
听到这仇浑一脸嫌恶,刚从那鬼地方出来,又听到这词,不禁问道:“为何要叫东厂异志录,不叫大明异志录?”钟阜城耸了耸肩,白了仇浑一眼:“皇上圣心独照,岂是我一个小小的下官所能揣测的,仇大人若是不满,大可去问皇上嘛!”仇浑语塞,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既然是皇上金口一开,下官遵旨行事就是了!不知钟大人是否还有其它事情告知?”
钟阜城笑了笑道:“下官要说之事,已基本说完了,仇大人此次出京若有疑惑的地方可与我书信,我一定尽力而为、从速回复。前路崎岖,关山难越,吉凶难卜,仇大人可要多多保重啊!”钟阜城说罢,抱拳拱手施了一礼,仇浑回礼自不必说。南怀郡主在旁边半天不曾说话,自然是最不耐烦的一个,所以刚听到这告辞的话,便立刻来了精神,急急的说道:“你们总算说完了吧!仇浑、童欢你们快随我去保和殿去见皇兄吧!”
仇浑疑惑道:“郡主,皇上命那公公让我们在此侯旨,并无召见,我们怎么可以自行前去?这不符朝廷规制!”郡主一听有些急了,说道:“仇浑啊仇浑,规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如果等皇兄下旨,那传旨的小太监慢悠悠的走过来,再领着我们慢悠悠的走过去,一来二去,再加上皇兄交代完,这一天都过去了!你可不要忘了,你那两个好兄弟,还有那一帮手下还在东厂那边眼巴巴的干等着呢!”
童欢这次居然帮衬着说道:“大哥,郡主说的有理,事不宜迟,反正有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在呢,万事自有人担待。”郡主一听乐了,说道:“哟,看不出来,你这榆木脑袋瓜子也有灵光的时候。”仇浑一听想想也是有理,众人辞别了钟阜城,便向保和殿去了。
这保和殿是皇宫三大殿之一,位置在最北,出了北殿门口便可遥见钦和殿。此殿属于内殿,多做册封后妃、太子或是科举殿试之所,每每皇上想要单独召见大臣也多在此处。这“保和”二字,是出自《易经》中乾卦彖传中“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意思是指深职专一,万物和谐的意思。
可是仇浑等人,辗转而行,刚走到保和殿门口,就听得殿内传来一阵争吵声。先是听到吴忠的声音说道:“皇上,这等大事,万不可交托于仇浑哪!此人,虽然文武略通、稍有智谋,但是性情耿直、激烈偏狭、不顾大体、极欠圆滑,今日东厂之内大开杀戒就可见一斑。”
他那边话音刚落,就听到陆炳冷哼一声,驳斥道:“吴公公真是惯会狡辩!你那守门校尉,犬仗主威、轻慢辱人,我等百般忍让之下,他仍不知收敛,竟又敢轻弃朝廷所赐锦衣卫令牌,仇浑愤而杀之,此为忠;寥寥数人,不顾生死,往救手足,不得已而杀拦路之人,此为义,正可谓是忠义两全。你吴督主已然知晓前因后果之下,仍不顾情由,竟亲率东厂精锐欲恃强擒拿我等,仇浑又是不得已之下才斩杀一人。嘿嘿...若是那仇浑真是那偏狭滥杀、不顾大体之人,他那刀影过后要斩的只怕就是阁下项上人头了吧!还由得你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
听到这,殿内却是传来皇上轻咳的声音,随后说道:“嗯,好啦,两位卿家不要吵了,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再闹下去是不是想让朕左右为难呀?”两人随即齐声道:“微臣不敢!”
皇上又道:“不敢就好!听两位卿家说了半晌,看来这个仇浑的确是胆大至极、胆大包天,但却不是胆大妄为嘛!你们二位刚才所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所谓情理情理,理字前面不还是有个情字嘛!仇浑这个小子,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在东厂之内杀人,的确可恶,那就罚俸一年,陆炳回去以后要严加训斥,以示警戒。可话又说回来了,吴忠,要是有人敢侮辱朕,你动不动手、杀不杀人哪?”
那吴忠急忙回道:“谁敢?世上若有这样的人,老奴定将此人千刀万剐!”皇上忽然朗声笑道:“那就是了,你忠心杀人,朕要褒奖,那仇浑忠心杀人,朕难道要砍了他嘛?好在事情没有闹的太大,你们俩这朕的左右手总算是没有伤筋动骨,就当是不小心互相磕破了皮,等下宣来仇浑我让他给你磕头赔罪。以后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相忍为国、和衷共济,好不好?”吴忠的声音迅速软了下来,回道:“皇上声明,老奴遵旨!”
吴忠话音落下,片刻之后,皇上说道:“那传南怀郡主、仇浑他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