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三两下之间,便将二人五花大绑的带到了陆彦轩跟前,逼着二人跪地,他拿剑抵着他们的喉咙,等待陆彦轩发落。
再看陆彦轩,早已不见了适才关心惠然时的紧张无措,他的面色重拾冰寒,乌瞳幽暗地盯着二人,让人直生冷汗。
剑眉一凛,他不由分说,厉声道,“斩草除根。”
展鹏得令,眼都不转,抽出剑便欲抹上二人脖颈。跪在地上的二人没想到陆彦轩竟然连问都不问,便要夺了二人性命,忙喊出声,“陆彦轩,你不打听一下我们是哪路人吗?”
陆彦轩闻言冷笑一声,对展鹏使了个眼色。展鹏点了点头,伸手便将他们二人外头罩着的粗布麻衣撕开,露出了里头虎皮的衣服和青蛇刺身。“那日苛山之上,你二人逃得倒很快。”前些日子在西郊苛山围剿山贼,虽是大获全胜,却也碍于山势屏障让几个头目带着亲信率先逃了,今日这两个便是漏网之鱼。
这些日子京城热闹非凡,鱼龙混杂,他早已算好他们会趁机出现,所以才派展鹏与几个得力的侍卫分散城中,伺机逮捕,只是没想到他没有亲自出马,他们竟敢主动招惹他来。“冯龙,王蟠。我陆彦轩手下从不过冤死鬼。”
他冷声吐出了二人的名字,那语气让人胆颤。跪在地上的冯龙见陆彦轩如此心狠,不由得叫苦不迭,没成想自己是羊入虎口了,只能苦求着陆彦轩放自己一条生路,还嚷着说若是能放他这一命,便把余党的藏身地都供出来。
陆彦轩面色冷凝,不为所动。他们差点伤了惠然的命,只这一点,便不能留活口。
展鹏明白陆彦轩的意思,渐渐地抬起了长剑。一旁始终未出声的王蟠看出展鹏剑尖的杀机,心想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斜眼一动,便狠下了心。
未及展鹏的剑到,他夺一步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不加游移地便向身旁冯龙的喉咙刺去。鲜血直流,惊住了被刺身亡的冯龙,也让周围的三人一惊。趁着一瞬间的空挡,他掏出了怀里的瓷瓶,拔出瓶塞便向失于防备的惠然撒去。
陆彦轩先反应了过来,未及考虑,转身便挡在了惠然身前。药粉迎面而来被他吸进体内,瞬间,他脑中恍若充血般一激。
惠然没有想到他会冲到自己身前,见他不知是挡了什么东西,只是突然身形不稳,便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帮着搀扶住了他。
王蟠见没害成惠然倒是算计了身手了得的陆彦轩,更是拣着了的兴奋,大笑出声,“陆彦轩,陆大将军,救了娘子真叫人感动,可你的死期却到了!中了我的千川毒,一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就必死无疑!想活命就立刻放我走,不然我走晚了,你也活不成!”
头脑之内一阵眩晕,他极力的保持着镇静,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王蟠,陆彦轩轻笑出声,“活不成?”
王蟠听他反问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叱咤风云的陆彦轩,你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陆彦轩点了点头,“的确没想到。”
王蟠听着更是笑声不止。
陆彦轩不加理睬,转身向展鹏要过了他手中的剑,握在手里,径直向王蟠走去。
待来人走至跟前,王蟠才察觉出来了不对劲,有些惊惶地看着陆彦轩,面色的确是有中毒迹象,可那夺人而来的寒意却仍是让他有些害怕,不由得往后退步。
可陆彦轩没时间跟他磨蹭,一手抓着利剑便指向王蟠,王蟠见势不好转身撒腿便跑,陆彦轩嘴角一撇,反手握过剑柄,便将剑笔直地射了出去。
直穿左心,不见丝毫偏差。
陆彦轩冷笑出声,“我没想到,自己会有耐心跟你这种下三滥,耗这么久……”
言罢,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鲜红的血滴顺着光滑的下颌,坠落到精白的长袍之上,溅染起一朵娇艳的花蕾。
这一会儿的耽误,已让毒性渐深,就算他是闻名天下的陆彦轩,也终是再难多挨。
展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将要倒下的身躯,陆彦轩乌瞳半睁着,却已经渐渐迷离,就在头脑失去意识前,他耳边满是惠然焦急的呼唤……
这一夜,京城西街的将军府内,灯烛连连,焦虑难卸。
十万火急,镇关将军遇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中,甚至惊动了正批阅奏章的皇上,当场雷霆大怒。
紫宸殿里传出来的口谕是,不计一切代价救人。反之,如有差池,便是要今日参与救治的一干人马,一众陪葬。
燃眉之急,只有一个时辰,太医院里的太医一个个进进出出,踱步不断,可里面陆彦轩的情况依旧是药石无效,让人束手无策。府内上上下下的人都等在门外,众人忧心将军的安危,不敢稍有怠慢。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原本深黑的天幕边际已慢慢泛白……
时辰已过,回天乏术,府内的许多人已有了随葬的念头。可就在黎明将至,晨鸡报晓前的一刻,突然,自屋内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众人一惊,纷纷抬头向房里看去,可惜隔着围栏与窗纸看不到房里发生的事。
“云举……”惠然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她顾不得被自己打碎的药碗,也管不了被热烫的汤药溅上的脚,直奔向床上那个正要费力坐起的人。
她忍着泪,哽着声,帮他在床头坐好。看着眼前的人安然无恙,她还是说不出话,难以置信。
太医都说,无计可施了,能用的药都试过了,宫里送来的稀品珍药都没能派上用场,她虽是不信多年来征战沙场几次大难不死的陆彦轩会丧命在一个贼人手里,可是她刚刚的确看着他气息渐弱,面色如薄纸般透白,恍若死人般晕厥了过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不敢担这份责任,可如今她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他竟然活过来了……
“我没事。”陆彦轩看着强含泪水的惠然,心中满是不忍。纵然那**差点夺了他的半条命,他也强打起精神,忍着身上的痛安慰她道。
他一出声,那沙哑的声音便让她心头一颤,眼泪倏地落了下来,止不住的流。
“你……你怎会无事?太医都说,都说你……”
“我听到了。”惠然已经哭的如泪人一般,言语间早不见了平日沉稳自若的样子,现在的她在他眼里,更像几年前那个不经世事,不知所措的丫头。
“许是天意吧,我命不该绝。”他扯起嘴角,强撑出一丝笑意。
“药性相生相克,看来并不是全然无用。”泪水仍旧不止,可这一刻是喜悦的泪。
看着惠然边哭边笑,陆彦轩轻声一笑,点了点头。
他面色仍如纸般苍白,唇上翻起了几层皮,那样的一点笑意在平日肃冷的眼角抹开,映在惠然眼里反而成了一柄尖刀,直刺入内心深处。
“是我害了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在生死间走这一遭。”她垂下了长睫,紧闭着湿润的双眸,躲开了他的眼睛。他不知道他在桥上倒下的时候,她脑海里瞬间迸发出来的种种记忆……
她真的怕,她怕极了他会像莫离一样,为了救自己而丧命……
她不敢想也无法再承受,她宁愿谁也别为了她。若是她当时能看出那王蟠的手脚,那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陆彦轩挡在自己身前的。
他看着面前的惠然,从她痛苦的神情中,读懂了她的心思。
他知道她的担心,明白她的害怕,陆彦轩长叹口气,“你没有害我,我心甘情愿。”
惠然慢慢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说话的陆彦轩。“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所承受的苦,也知道是我一味的逃避才让你那么痛,可是惠然,我只想告诉你,我可以在你有生命之忧时挺身而出,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来保护你,我心疼你,感激你,可是再多的我做不到也做不了了。”
“我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你,没有别的心思,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愧疚,我保证有我陆彦轩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你身处险境,我会永远的保护你照顾你,可现在我对你就只有像兄妹般的情谊。”
“你说的对,是我一意孤行地要把你推远,可这一次那两个山贼的事让我警醒,我们终不是陌生人,我放心不下你。”
这是再度重逢来,他第一次向她吐露心声,二人对视着,目光不再闪躲也不再故意伪装,卸下了之前的防备,两人坦诚相对,惠然忍不住再次落泪,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烦扰正渐渐消散,犹如长吁了一口气。
“知己如何?就像你当年对莫离一样。”
闻言,惠然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唇边略略含笑,点头答应了。
这一日,深静的夜已过去,二人坐在床边握手言和。等待他们的是黎明前的曙光,那光芒掀起了天际一角,广布在下一个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