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过客
当我起床后,室友早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梳着那一头长发,好像对昨晚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其实也就故意这么说的,主要缓和一下昨晚发生的恐怖滑稽略带尴尬的事情。
她向我伸出右手,笑道:“叫我一一就行。”
感觉她的手还是一样的冰凉,从没摸过这么凉的手。
“言川,以后多多指教!尤其是——关于鬼的方面!”
见我这么说,她便和我拉起了家常。原来,她爷爷以前是阴阳先生,在她爸爸还没成家之前,她爷爷在她们小镇上便已小有名气。
一次,她爷爷给举办丧事的一家人算逝者下葬时间,一切算好之后就下葬了。但在下葬后的第三天夜晚,那家逝者的坟墓却被雷劈了个口,墓边上的花圈也都被烧得残败不堪,后来他爷爷被那家人暗地里叫人害了,但终究找不到充足的证据,所以也没能打成官司。她爸爸继她爷爷死后也当了阴阳先生,娶妻后有了她,她妈妈生她时难产死了,可以说她能活下来算是幸运的,也是很不幸的。
后来她爸爸决定不再娶,当然也舍不得独生女儿离他“太远”,所以很早就给女儿定了娃娃亲,男方是小镇上一户很富有的人家,当然她家在小镇上也是“富头”,对于这样的婚事可谓是“门当户对”。
很快,当年的单亲孤儿也快要长大成人,她对于这份婚事可以说显得十分无奈。所以只好离家出走,跑来寒城念高中,顺便租了处稍微便宜的房子“避避风”,一切事情都得等他爸爸对这件婚事不那么坚持时才好说。
她缓了缓,继续说:“我刚刚来到这个世上,我妈妈就走了……”
说着,她眼睛就泛着闪光,一眨一眨的,样子甚是可怜。
我只能尽可能的出于对室友的关心而安慰道:“母爱……是……”
她一下哭了出来,我只能尴尬的,尴尬的说着“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之类的话,顺便还父爱般的拍拍她肩膀,我当时都有点怨自己嘴笨,没事说什么“母爱”嘛!人家压根就没母亲,何况我也不是她父亲,拍什么肩膀?
谁料她说:“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娃娃亲对象就好了!”
我当时那叫一个难堪啊,心想:这也太滑稽了,我只是想安慰你的,没别的意思……不过这也倒好,这妖孽我收了!看符!
“你看这符还管用吗?都被汗打湿了!”我转移了话题。
她笑着说,这么冷的天还出汗,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大汉民族”。
“不对!”我大叫着,“这么冷的天,那个赤脚印……”
见她一脸茫的样子我讲了自己刚来的那天的奇异遭遇。
她听后也是捏了把汗:“那肯定就是昨晚看见的那个小孩了!”
“我也这么认为,你想想,这么冷的天,一个小孩赤着脚爬比自己还要高的人家的窗户,意义何在?”
“就只有一种解释……那根本就不是人……”
“我也开始信了!光是小孩爬窗就够怪的了,关键在于还光着脚丫!难道那晚果真有个不穿鞋的小鬼进了我的客厅不成!”
显然,她对“鬼”这个字并不怎么敏感,只是一味笑着:“幸亏你没被它掐死!”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简直给我俩一个猝不及防——谁叫哪个该死的在人家聊“鬼”的时候弄这么大动静!
“谁啊?”我有点恼火。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房东的,原来他昨天把一串钥匙忘这里了。
只见他一进来就指着沙发的一个旮旯犄角叫道:“喔!原来在这啊!我就说我昨天在这里坐了那么一会的嘛!不然你能跑到哪去?”
“你们是不知道啊,“他继续说“这天虽说没下雪,但冷得还是很厉害的,谁都想睡懒觉是吧,但像我这样的人没有那福气呐!天还没亮时就有人打电话给我说要租房!这回可别来了又走啊!”
说这话时他望了望我,这显然就是说给我听的。
我也有些不悦:“那这回租你房子的又是谁呢?还是个小伙子吗?”
他说:“是的!就在楼下等着和我去看房呢!早上好,小伙子!还有你,姑娘!”
田一一倒是挺热情:“大爷慢走啊!”
他走得一点也不慢,一会就踏着厚重的步子到了楼下,我和一一来到门口,撑着栏杆望着下面的房客。
来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和我年龄相当,看他那书包沉沉的,估计是个学生。
只听俩人在下面高声地谈着价钱,一个加价,一个砍价,最后以四百块钱租了对面那“撞鬼”的房子。
对面三楼,一个男子撑着栏杆,向我们这面看来,有那么几秒钟一直盯着这面看,估计是有搬过来住的冲动呢!这也不难解释,毕竟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坐镇这套房,谁不想搬过来呢?
这也倒好,那个小伙子一来,房东的房子这下全租满了。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在这样偏僻的老城区,毕竟人多了比较热闹——至少不冷清。
好景不长,在那位新房客搬来的第一天晚上,出就了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一一用完餐,互道“晚安”后,准备休息时,突然楼下一阵骚乱,只听人们高声喊着“二楼出事了!”“咱们上去看看!”,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小孩的笑声,大人的呵斥声……
我和一一赶紧跑下去,迅速上了对面二楼,我去的目的也就是想弄清是人在装神弄鬼,还是其他的别的原因,但一一去的目的我就不知了,她跑得比我还要快。
来到二楼,全是围观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那个酒鬼”端着酒瓶,说道:“我第一个听见这里有人喊‘救命’,我跑上来时,发现房门是关着的,里面的灯大亮,那小伙子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他也有些人大叫着把门撞开,打电话给房东之类的话,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碰了碰醉汉的肩膀:“怎了了,老伯?”
他转过头来,看到我后惊讶地叫道,显然他以为我还住这里面:“呀!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不是应该在里面吗?”
“我昨天搬出来了,就在对面呢,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看吧,和你那天晚上一样,那小伙躺在那一动不动呢!”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看到了地面躺着的今天下午才入住的房客,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脸朝地,双手趴在脑袋两侧,在他的右侧不远处,两个清晰的赤足脚印并排成一线!
“快看!脚印!”我叫道。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个脚印,全都紧张起来。其中四个胆子大些的男丁站了出来,一脚把门踹开,人们全冲了进去。
客厅里,以及卧室里的东西看着都很整洁,和我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次不同的是,地上的脚印是红色的,血迹斑斑。
看到这儿,我们都呆住了,有那么一两秒,没有人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很快,房东也上来了,他进来后,看了看地上的脚印,也有些吃惊,但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他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大家不要慌,我们先把他抬在床上去!这肯定是恶作剧!一定是哪个家伙想要我这套房租不出,故意下的套,让我查出来真有他好看的!”他咬牙切齿的说着,语气里也不免有些后怕。
醉汉好像也看出了这点,于是讥讽着:“得了吧!哪个会吃了饭撑着了来这么干?不见得这有什么好处!依我看,这房间有鬼!”
他直白的说出这番话,倒是说出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声。
其中一个男丁说着:“胖老板,你看怎么办吧?是报警呢?还是请个道士来作作法呢?”
房东终于表了态:“今晚我们先把他抬出去在……(指着我)在你那去凑合睡今晚,明天我请道士来作法!请大家不必惊慌,如若……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的话,那就请法师把它赶出去!”
人们都一致的点头表示认可。
然后,两个男丁背着这个小伙去了我那里。
不知道一一什么时候跑回来的,还换了身黄睡衣。
见我们一行人进来后,她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要他在我们这房里睡吗?先放沙发上吧!”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见“我们”这个词时,我心跳加快!
那两个男丁把这小伙安排好后,纷纷走了,这时客厅只剩三个人。
她指着沙发上昏迷的学生,说着:“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晚让他住我房间呢!”
“我是说现在怎么办?把他弄醒吗?”
“他呼吸有些微弱,”我用耳朵贴近他的胸口,继续说“除了呼吸有些微弱以外,心跳也算正常,看来只是昏迷,不必担心,他到时候会醒的。”
她去端来一碗冷水,用手蘸着滴在这学生的额头和后劲处,果然,几分钟后他醒了过来,向我们投来无限多的疑惑目光。
“这是哪?”
我把他扶起坐着,给他讲了我们如何发现异常,然后又怎样发现他昏倒在房里,怎样的又把他抬过来,唯独避开“血脚印”不谈。
他用手摸着额头摇了摇脑袋,眨眨眼睛,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许多。
随后他说着:“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我用那醉汉的话答道:“当时听见你喊救命,然后我们都冲上去,以为进贼了呢,结果看你躺在那,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一开口,我和一一都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当时我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书,突然一只猫爬上窗台,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猫,所以过去摸了一下它,我突然听见卧室有声音,就转过身正要进去,结果……发现……”他语气非常急促,我和一一都睁大着眼睛,等着他说。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着:“我看到一双脚印……就在我身后的地上,一双赤足的小孩的脚印……带有血……我看过僵尸影片,知道僵尸的脚印会并排成一线,当然我不相信这是什么僵尸的,况且也只有一双脚印,多的没有。突然感觉肩膀被谁拉了一下,我转过身,一个鬼脸在窗口处看着我,手里拿着剪子正要向我刺来,我感觉后脑勺一痛,就昏了过去……”
感觉这可比那天我经历的恐怖多了。
一一倒是不怎么害怕,大着胆子问着:“那脸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谈这些话时都近乎哭出来,一一这么问难免有些残忍。
他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不知道……不知道……我看不清……总之,那个脚印是真实存在的,清楚得就像我这么看着你一样……那个脸是红色的,很红!眼睛看不清楚……很模糊……不对,他要刺我时整个身体是飘在空中的,他在上升……后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继续说:“我敢肯定我被人打了,你们看看,我这里有个包!”说着便把脑袋凑过来。
我用手去摸了摸,感到了一个很肿的包鼓在后脑勺,随后我安排他去我房间睡了,我无意间发现了他衣服上也有一点血迹。
回到客厅,我和一一说:“一一,这件事我觉得有蹊跷,如果是鬼怪作祟,那么他脑袋上的包怎么解释?鬼还会使用凶器?这未免有些可笑。还有,他的衣服上有血迹,这不是他头上出的血,他头上压根就没有血,也没听他说身体其他地方有受伤过。”
她不以为然:“难道只有人能使用凶器?他不是说过吗?那个鬼正要刺杀他呢……至于他衣服上的血迹,应该是鬼接触他时留下的……”
经她这么说,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我说:“但要真是鬼的话,那就恐怖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搬走!”
她显得有些鄙视:“怎么?怕了?要搬你搬吧,反正我感觉挺好,就算真有鬼,我也会在这住,因为我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怕啥?只有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才怕鬼呢!”
说完,她起身去了卧室,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坐在沙发上仔细想着前前后后的事,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又说不出来。这将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当我醒来后,看着墙上的钟已经是十点过了,沙发太软以至于我感觉腰特别痛。
一一坐在我对面椅子上喝着咖啡,看我醒了说着:“要来一杯吗?”
“我更喜欢喝茶……那个人呢?他还在我卧室吗?”
她起身去一边泡着茶一边说着:“早就走了,很早的,房东就过来嚷嚷着让他去搬走行李,要请法师来作法呢。”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男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我问道。
她递过来茶,说:“这是在做法呢,已经开始半个多小时了。”
我们来到外面,对面走廊里有不少的人围观。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在那门前有模有样一套一套的做着僵硬的动作,嘴里还振振有辞念着什么。
这些人做的这门行业也还蛮划算的,上人家比划比划,鬼哭狼嚎的几下,钱就到手了,完事了人家还要感谢。
我笑道:“这行业可真挣钱啊!”
她讥讽的说“干嘛,难不成你准备去当法师?”
“也不是没那个可能,这几天我得出去找找工作呢,可不能这么坐吃山空。”
“但入冬了,可不怎么好找。你有朋友吗?没准你的朋友能帮你呢!”
我笑着:“哈哈,可别这么想,他们都自身难保,倒是我帮他们还差不多。上次我一朋友还找我借过一笔钱呢,到现在还没还……估计现在他正拿着我借他的钱在悠闲地品着酒呢……”
这时,说来也巧,我所说的这个朋友打来了电话——这个朋友是在一次酒桌上认识的,他因为欠债还不起,老婆和儿子被人残害,自己还被人追杀,后来我拿出几年的积蓄借了他,然后他就此消失,没想到如今竟给我打了这电话。
一接通便是一阵的唏嘘问寒:“喂!川啊!好久不见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说,他拿着我借他的钱去打了官司,打他老婆儿子的人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处了几年,此外还得到了一些不小的补偿费,那人因为拿不出他借钱的字据,所以吃了哑巴亏,他老婆儿子后来还办理了伤残证,离开他也能勉强度日,当然这些都是听他说来的。
说完后,他还要求见面陪个不是,这么久不联系了顺便把钱还了。
“嗯好!那你走我这里来,地址一会发给你。我随时有时间,你来的时候通知一下我就行了。”
这次漫长的通话引起了一一的注意,她说:“朋友吗?男的女的?”
我瞪着大眼:“男的,干嘛?”
“没什么……”她的脸也起了红晕,之后笑着走进了客厅。
整个中午,法师一直鬼哭狼嚎的嚎了半天,直到下午一点过才消停。
我出去看了看,只见房东给他一大沓毛爷爷,少说也有六千!